孟鹤平更是一脸问号。
“怎么回事儿?你咋回来了?”他问。
小儿子孟卫东正在凌河高中念书,明年就得参加高考,这还没到秋收时节,没放农忙大假啊。
他回家干啥子?
孟卫东连连咳嗽。
他一脸尴尬地对身边斯文的老师道:“马老师,这位是我父亲,边上是我大哥,这里就是孟家湾。”
马老师?
孟鹤平和孟祥云更懵了。
好端端的,老师找上门,该不会是卫东这臭小子在学校闯了什么大祸吧……
孟鹤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脸上瞬间堆砌笑容,卑微又讨好地迎向文质彬彬的马老师。
孟卫东一脸尴尬。
他还没开口,马老师倒是直接说明自己来孟家湾的目的。
“是这样的,昨天有个女同学在凌河高中考了一场试,她叫宣秀秀,身上带了老古村和孟家湾的推荐书,我是来——”
马老师还没说完,孟鹤平急了。
他脸臊得慌。
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上。
宣秀秀说去城里考试,还是他亲自送去凌河高中的,昨天不是野猪袭击了村庄,就把秀秀考试的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老师还亲自上门。
一定是宣秀秀考了几个零蛋,学校碍于两个生产队队长联名推荐,不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特意上门安抚秀秀吧……
孟鹤平感激马老师心善,但他也不希望老师说得太直接,免得让他家秀秀下不来台。
怎么说,秀秀志气还是有的吧。
“马老师,真是麻烦您亲自上门一趟,秀秀是我家的,我想麻烦您一件事儿,待会儿您要跟她说……”
孟鹤平恨不得将看热闹的村民给轰走。
万一秀秀受不住这打击,可咋整啊?
偏偏这些家伙一个个听说是秀秀的事儿,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都凑着脑袋不愿意散开,想听听是咋回事儿。
马老师脑海里浮出主任的话。
“一定要把这孩子找出来,这事儿你办不成就别回来上班了,反正学校不缺老师。”
主任的话一听就不是闹着玩的。
他是当时负责监考的,因为见她一乡下孩子,尤其是他听说她小学学历,就没当一回事儿,连资料也没让人家填。
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呢。
所以他四处翻资料,才从两份推荐书上找到了宣秀秀的住址。
巧的是,他班上的孟卫东就是孟家湾的。
所以,马老师没想那么多,当即骑上自行车,带着孟卫东一起来村里了,路上他没多说,只跟孟卫东提了一嘴,说有事来一趟孟家湾。
孟鹤平忍耐着,最终没扛住,还是将人一路带回了家。
恰在这时,屋门口四处流淌着浓浓的恶臭,臭气熏得人快要吐了。
更要命的是,一堆臭气里,一个黑黑瘦瘦的女娃,蹲在地上处理一根根粗细不均的猪肠,小手一撸,臭烘烘的东西就滚将出来。
“呕——”
马老师在城里上班,有体面的工作,平时也就教教书带带学生,家里做饭这事儿从不用他上手。
城里人也不怎么吃什么猪下水。
他一见这刺激的画面,破旧的土屋,外加女娃不顾臭气撸猪肠,一时没忍住险些把午饭吐光。
这家人得多穷啊。
马老师心中唏嘘不已。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明白宣秀秀为啥中间辍学多年,多半是没钱交学费,所以靠着孟卫东的课本在家自学吧。
想到这儿,他又被他猜测出来的宣秀秀上进心感动了。
农村上大学的女娃不多。
就算家里人愿意,机会也会让给男孩,一旦考出去了,大学毕业,国家再给安排个体面的工作,一招翻身,从此不用回家刨土过苦日子了。
“秀秀,快,快,把手洗了,招呼马老师进屋坐——”
孟鹤平脸滚烫的,他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