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云叹息一声。
他心疼宣秀秀,但也替红兵叔感到惋惜。
红兵叔是个好人。
可惜,他讨到的老婆心肠已经不算不善良,再不爱孩子,不管不问也可以,她却想着法子折磨秀秀。
宣红兵如坐针毡。
他知道黄翠娥心眼小,但没想到她的恶毒得远远超过他想象。
一想到宣秀秀从小到大受的罪,他的愧疚几乎把人吞没。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惨笑一声道:“好,我今天就立下一张断绝关系的信书,从此以后,你跟宣家再无瓜葛。”
倘若秀秀过得苦,他铁了心也要带闺女走。
他来了宣家,亲眼目睹闺女日子滋润着呢,桌上有宣家没吃过的肉汤,白面,还有香气四溢的茶叶蛋,每一样都是寻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秀秀说,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家秀秀嫁了个好男人。
做父亲的,该高兴……
他清楚黄翠娥的性子,一旦知道秀秀日子好过,她多半会挟恩打秋风,所以饶是再舍不得,他也得痛下决心。
“孟队长,借下纸笔和印泥,我要立下断亲书信。”宣红兵道。
孟鹤平没犹豫。
他直接回屋拿来一张粗糙的纸,一支钢笔,还有红泥,将之一并递给宣红兵。
宣红兵念过大字报,几个字还是会写的。
一封决绝书就此写成,他在落款处写上他,黄翠娥和宣秀秀的名字,并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下红印。
宣秀秀也按下指纹。
临走前,他道:“你放心,我回去就会让她把盖上印,你在孟家好好过,宣家一切跟你再无干系,从此你不用理。”
宣红兵将书函放入口袋。
“亲家,吃了再走吧。”王香莲喊道。
宣红兵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他眼神闪烁,转身就朝外走。
桌面上皱巴巴的26元钱没拿……
宣秀秀抓起钱,随手抓三个鸡蛋,匆匆跟了上去。
等二人走到路口,她将钱和鸡蛋一并塞进宣红兵裤口袋。
宣秀秀道:“爹,我现在过得很好,这钱你藏好,有什么事儿也用得上,鸡蛋带路上吃,若是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恩情。”
仇归仇,情归情。
她分得清。
宣红兵心中难受。
他一脸慈爱地拂过闺女的后脑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六面全红的大红袍“凤血石”小印章,递给宣秀秀。
“秀秀,这是当初我从雪中抱你回来时,在你襁褓中发现的一枚印章,我看这东西不一般,就藏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指不定日后靠着它还能找回亲生父母。”宣红兵道。
这小印章一看就非同寻常,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他清楚黄翠娥吝啬,假若一开始就被她发现,印章早被她拿去换东西了。
“谢谢爹。”
宣秀秀接过冒着紫气的印章,鼻子酸酸的。
她假装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蛤蜊壳装的药膏,道:“这是专门治疗你伤口的,天气热,你受伤容易感染,耽搁你以后干活,一定要好好治伤。”
“哎,好,好,爹很快会好的,你不用担心,爹会照顾好自己,我们父女一场,没有照顾好你,爹没用。”
宣红兵眼眶红红的。
他遇天大的困难都不流一滴眼泪。
但每每见秀秀受苦,心中的难受劲儿别提多难熬。
宣琼霞总埋怨他偏心。
但他见小闺女生来被亲生父母遗弃暴风雪中,掀开襁褓,小奶娃瘦瘦丁丁的,比猫儿大不了多少……
他的心总是不受控地偏移了航道。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书函我会让队长捎到孟家,以后黄翠娥再敢招惹你,你该怎样就怎样,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宣红兵道。
日子再难,还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