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栖的心脏开始乱撞,任主人怎样安抚都不听话。
他记起一些回忆片段,自己曾经和简一苏似乎是同桌来着。用别人的视角去重新看一遍他与自己的初遇,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但在简一苏的视角里,所有人的脸都是灰色朦胧的,就连淮栖也不例外。
“原来自己也没给简一苏留下什么惊艳的第一印象。
淮栖看着自己脸上顶着一片灰度马赛克,每天和同桌打招呼的样子,觉得有点滑稽。简一苏虽然会微笑着回应,但实际上他都没认熟这位同桌的脸。
唯一容貌清晰的是前排的一个女生,简一苏虽然没有和她说过话,但会在路过那里的时候留意她几眼。
淮栖觉得女生的眼睛和那个黑屋子里的女孩很像,大概她让简一苏想起了他消失不见的妹妹。
过了很久,淮栖在简一苏的回忆里仍旧是一个路人般的角色。偶尔淮栖被留堂的时候,他会关心几句,但也仅仅限于关心“几句”而已。简一苏和他的对话里通常不带主宾语——因为他压根就没记住淮栖的名字。
淮栖努力地回想起当时,那时候的他一定认为简一苏是一个很好的人,毕竟大家都习惯了成绩总是倒数的淮栖被留堂做题,不会有人在放学的时候多嘴问上几句,只有简一苏这样做了。
看到那个不知所措的小淮栖在目送简一苏走后,还开心地晃了晃悬在凳子边缘的腿——淮栖就不禁想找个地缝。
他特别想去戳一下这个不认真写题的小孩的脑袋,斥责一声:你怎么这么好骗。
这段回忆尤为冗长。因为简一苏的不合群和早熟,大人对他的青睐让一群被“叛徒论”洗脑的孩子们感到十分的不满。
淮栖看到,简一苏被曾经和他一批送到福利院的小孩起哄围攻。
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是被黑色笼罩着的,甚至掺杂着刺目的红色。大概因为他们曾经是“观众”,简一苏对他们的感情里埋藏的仇恨。
简一苏并不在乎他们的言语,正当要走开的时候,但有个“大胆”的男孩冲上来,学着大人们的“惩罚方式”,狠狠地踹了简一苏的腹部一下。
简一苏不至于被踹倒,但痛觉让他的脊背发麻。
淮栖看到,在简一苏眼中,那男孩脸上的黑色遮盖物逐渐变得扭曲,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面具。
男孩模仿着那个殴打过简一苏的大汉,嘴里不断地吐出粗俗的言语。最后,他忽然提到了那个失踪的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令人心生寒意的嬉笑,他说:“你养的那个小老婆肯定不愿意跟你了,被人送进窑子里去当婊子啦——”
“……”
这一刻,淮栖感到简一苏这具身体里像是破碎掉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一股汹涌的黑色歇斯底里地吞噬掉了这具小小的身躯。
淮栖从来没想到简一苏沉默、冷静的成熟外表下压抑着这样恐怖的情绪。
简一苏抬眼,冷怒地睨着那个男孩。
——他从前没有一把防身的武器可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