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何恩?
杀之何咎?
“这算什么大捷?”陶少川问,“宁夏前卫就没个全乎的地方了。这帮蛮子真他吗不是人。”
“少川,郡王爷面前注意言辞。”阚玉凤在他后面,护着身侧的赵渊,皱眉斥责。
“无妨的。”赵渊说,“少川说得没错。宁夏这般大捷,最后吃苦遭难的,还是苍苍蒸民。”
在灵州时,他已经学会了骑马,可在征战中与谢太初并驾齐驱。大黑马如今在他座下,虽然不情不愿,甚至还体谅他骑术不佳,比以往更稳妥几分。
“没有宁夏,没有甘州、大同、宣州开平等北疆九边重镇拱卫大端朝安宁,鞑靼人的铁骑就要踏平万里河山了。”赵渊说,“前卫四十七个镇子,一半都被屠城,还有不曾死的,活着比死了更艰难。生灵涂炭,满目疮痍……不赖宁夏将士不骁勇,只是没有武器、没有军饷便什么也做不了。大端朝积弊甚多,这次是宁夏人拼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的侥幸?”
他这话是在马背上回头对谢太初说的。
此时,凝善骑着一匹缴获的蒙古马在他身侧略后一点的位置骑行,听到他此言,沉默了片刻道:“我刚从后方步将军处来。宁夏镇那边送来了急报。”
“是什么?”
他问完这话,便见步项明带着萧绛从队伍后方一路快马过来,在他们几人身侧停下来。
步项明欲言又止,瞥了谢太初一眼。
“步将军有什么事对殿下但讲无妨。”谢太初道。
步项明叹了口气,看了看赵渊,又瞧了眼阚玉凤和陶少川,道:“从金吾府上抄家,翻找出来些他跟司礼监之间的密疏,除了开私市分赃款之类的……还有一封提及削藩。”
赵渊心头一跳。
“大行皇帝殡天后不到二十日,嗣皇帝便已频繁下旨,削藩九大边塞王……”步项明将那秘信递给赵渊,“谷王、代王已圈禁香山,晋王则送往云南,而罢黜福王的圣旨……惊蛰前已经快要到甘州了。”
第44章 祈愿
“你说……什么?”赵渊怔了怔。
“诸王削藩……福王亦被废。”步项明艰难道,“其实之前就有消息说晋王一家一百多人,全失踪在了去往云南的路上。渺无音讯。”
赵渊缰绳一拽,大黑便脱离队伍,立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心绪如麻竟一字也说不出来。
马匹车辇在他身边滚滚而过。
寒风呼啸。
过了半晌他疾道:“如此我们便往甘州去,赶在钦差队伍之前抵达甘州,给福王送信,还能有所应对。”
他说完这话拽缰绳引大黑往西边走,疾行几步,回头去看,几人都立在当下。
“与我同去!总还有能够挽救之法。”赵渊又道,可无人响应,他无助看向谢太初,“真人?”
“来不及了。”谢太初道。
“尔等要袖手旁观吗?”赵渊质问。
“惊蛰前钦差便入了甘肃。”谢太初劝他,“如今已过惊蛰十来日,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谢太初的话是对的。
可他不肯信……他不能信。
“凤哥,少川,你们是甘州来的,与我同去!”他又道。
“郡王。”阚玉凤欲言又止。连他身后的陶少川也低下了头。
“你们真要眼睁睁看着边塞这般的英雄受辱,被削藩罢黜,让甘州从此再无英雄?届时,瓦剌鞑靼会轻易放过甘州这样的肥肉?想让宁夏惨剧再次重演?”
阚玉凤与陶少川下马跪地。
赵渊猛然灵光闪过,问道:“削藩之事其实早有征兆,宁王继位定不会允许藩王谋逆之事上演。年后大行皇帝殡天,本是危如累卵之时,尔等本福王左亲卫军,为何擅离职守,带着两千精兵来宁夏投奔我?!”
“郡王!”阚玉凤抬眼看他,泪从眼中滚落。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福王府危在旦夕,福王为何偏偏要你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甘州?”他追问,“说!”
阚玉凤从铠甲下抽出一封信,上盖福王大印。他双手举过头顶。
“郡王,属下有、有福王手书一封……请郡王亲启。”他声音沙哑道。
那封信,在征战中,被揉搓的不太平坦,有一个角甚至卷曲。
似乎写了有些日子了。
赵渊指尖颤抖,讲那封信接了过来,撕开封口,展开信纸,狷狂奔放的字迹便落入他的眼帘。
他似乎看见了福王在书室案件提笔挥毫的样子……以及这封信所承载的诸多情意。
他低声念道:“孤宗族王孙赵渊——”
*
王孙赵渊,见字如人。
你不曾见过我,我却见过你,于萧王府上。
彼时,我令皇命于归化城【注1】封赏土默俺答汗为顺义王。回程途中,听说萧王府诞下二子。冥冥中我总觉得你出生的自有天意,未曾见面,已得三分欣喜,我年青狷狂,遂引马日夜狂奔六百里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