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浩深知,自己这个侄子就是来拿自己开刀的。
从来的人是谁就能看出来,如果说是普普通通传个话,不会是田尔耕亲自来,这田尔耕是谁?
北镇抚司的四大千户之一,全天下除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以外,只有四个人有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荣誉。
田尔耕、杨寰、崔应元、孙云鹤这四人,每一个都是皇帝的亲信。
来的是田尔耕,这只能说明,是自己那个皇帝侄子亲口派他来的,这可不是好兆头。
“各位都到齐了,都知道了吧?”朱常浩深吸口气,瘫坐在王位上,缓缓扫视阶下。
钱立不住摇头,说道:“刚听说,本朝竟出了这种事,还要搞什么摊丁入亩,简直闻所未闻!”
“这样搞下去,迟早要乱套!”
朱常浩冷哼一声:“我这个皇帝侄子,毕竟没有受过什么正经礼教,能做到如今这步,已经是不错了。”
“不过本王如今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诉苦的。”
“各位都是汉中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这摊丁入亩,就是断大伙的财路,我们得站在一头。”
赵家说道:“那是自然,王爷可有办法了,我等洗耳恭听。”
朱常浩叹了口气,“这事本王也没什么解决的法子,国策如此,但本王已经拖了田尔耕三个月。”
“田尔耕都来了?”钱立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善茬子,前两年陕西那边清查田亩,他可抄了不少人的府第。”
听到这个名字,不少地主已经瑟瑟发抖了。
陕西清查田亩那事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当时陕西的地主闹得很凶,连忽悠流民造反这种路数都使出来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田地改革导致造反,都是要立刻停止。
但是那次没有,皇帝大手一挥,朝廷平乱了以后继续改革,造反一批镇压一批。
无论陕西有多乱,最后田亩还是清算完成,陕西最大的地主们基本都被打倒了。
而那些唆使流民造反的人,或是由造反者指认,或是在府中搜查出了相关书信,也全都一一被逮。
至少,明面上看是这么回事。
现在田尔耕来到汉中,原本是看客的他们,现在成了主人翁,这还不是什么好事,能不慌吗?
但是慌你也没招啊,田尔耕的上头不是别人,是当今皇帝。
什么联络朝廷官员,和地方官穿一条裤子,但凡是能用的手段,陕西那帮人都用过了。
最后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抄家的抄家,被灭族的灭族。
他们的土地,现在都已经是陕西老百姓的了。
对于土地改革,当今皇帝好像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有造反的就镇压,无论牵扯多少人都直接抓,把地方官场抓空了也在所不惜。
“要不然,我们把全部家当迁往江南吧!”一地主满脸害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朱常浩一听,心道这哪行。
你们拍拍屁股都跑了,本王怎么办?
难道还能把王府搬走了不成?
朱常浩连忙板起脸说道:“跑?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你们人跑了,土地怎么办?”
“就算你们跑到江南去了,过两年摊丁入亩就不会推行到江南?”
这话一出,地主们全都沉默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跑不能解决问题,但问题的根源现在就在皇帝身上,只要皇帝还活着,怎么折腾都没用啊!
现在这朝廷,里里外外全都是浙党和阉党的人,这两党,全都是保皇的啊!
他们现在是空有一身财力和人脉而无处使,能联系上的人不敢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联系不上的,那就是置身事外了。
沉吟许久,钱立忽然冷冷一笑:
“事已至此,再怎么联络,也于事无补,各家可以回去,尽量以各种名目拖延丁银核酸的期限。”
“一直拖下去,拖个三年五载,没准当今皇帝也学先帝那般,一命呜呼了,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朱常浩点头,问道:“那要是我这大侄子,三五年也死不了,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办?”
钱立笑道:“自古以来,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算没了丁银,我等也可联络地方官老爷们,从其它地方克扣田赋。”
“火耗便是极好的一项说辞…”
朱常浩闻言,眼睛一瞪,连连点头,余的地主们也都议论纷纷,很快眉开眼笑,称钱立多谋善智。
钱立也很高兴,脸上肉眼可见的猖狂。
......
汉中城外,官道两侧。
无数的农民百姓聚拢在一起,对告示牌上贴着的告示指指点点,官府有人站在一旁,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