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众士子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连最开始读告示那士子也想过半晌,拱手笑道:
“兄台言之有理,何不寻一处详谈朝廷此政?”
那青衫生员揖身大笑:“这有何妨,我看你虚岁年长于我,便以长兄相称,长兄请!”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名士子很快成为莫逆之交,在人群中边走边谈,随便寻了处酒馆,对天启皇帝考承法和开宗禁之举,大为赞叹。
......
考承法一出,天下间的宗亲子弟们俱都慌了。
雪片一般的奏疏飞往的不是乾清宫,却是慈宁宫了。
虽然明太祖朱元璋早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对宗亲们来说,去求太妃,显然比向皇帝哭诉更为有效。
毕竟皇帝如此尊敬太妃,世人都看在眼里。
刘太妃刚从花园散心回慈宁宫,宝丰王朱常毕便来求见,刘太妃心里也纳闷,但想想还是见了。
毕竟这宝丰王朱常毕可不是一般的郡王,乃是老潞王第二子,而潞藩又是现今大明除福藩以外,最接近皇统血脉的皇族。
真要比起来,这个宝丰王虽然只是郡王爵禄,他的本事和威望却比之前来的唐王朱硕煌还要大得多。
刘太妃虽说终日在深宫礼佛不问政事,可却也是在后宫逐渐上位的,心里还是明白这些皇家密辛。
宝丰王过来,一定是朝上出了大事,众多宗亲子弟推他出来,找自己做说客的。
想到这里,刘太妃忽然有些后悔要见他了。
不过朱常毕一听太妃回来,立马颠颠就到了慈宁宫,行礼说道:“宝丰王朱常毕,见过太妃太后。”
朱常毕不像唐王朱硕煌那样肥胖,许是由于多年未曾踏出王府,二十五岁的年纪,长得面相白皙,给人一种十分纤弱、娇嫩的感觉,看起来就和外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士子。
“太妃太后,太妃太后!”朱常毕口口声声叫着,并跪着膝行过来,直到刘太妃脚下:
“陛下不信任我们了!先是限了我们的宗禄,眼下连好好儿的王爷也不让我们做了!”
“太妃太后,您是我们朱家的长辈,您来给评评理!我们这些宗亲子弟,总是朱家的皇子皇孙啊!”
“怎么在陛下的眼里,还不如那些勋贵武夫吗?”
刘太妃还不知道朝廷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涉及皇室宗亲,从未听见哪一个皇帝对自家宗亲子弟如此心狠的。
她勉强笑道:“哭什么呢?快起来,你们都是天家贵胄,位望崇高,自小便养尊处优,陛下不曾亏待你们。”
“陛下做这种事,必定也有苦衷,也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大明的天下好,对自家宗亲子弟,哪有不信任之理?”
朱常毕怔了怔,用手抹下眼泪,道:
“太妃太后还不知道吧,陛下新订下了考承法,叫我等宗亲子弟考火器、骑术、步战三个科目,全优才能袭爵食禄!”
“宗禄还是一回事,宗室限禄法我们也就忍了,可如今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了,凭什么呀?”
“我等都是太祖皇帝的皇嗣,那连外人勋贵都没有的考承法,凭什么就用到了我们这些自家人的头上?”
“太妃太后,您仔细想想,陛下此举,是不是有违皇明祖训之嫌!”
“祖爷爷设置藩王之初衷便是以自家宗室子弟,拱卫京师,护我大明天下,我朱家的天下。”
“若因此藩王数量锐减,谈何以拱卫京师,天下重权都叫那些外人拿了去,又置我等宗室于何地,到了那时,江山还在我们朱家的手里吗?”
“请太妃太后三思啊!陛下已违背祖训,所谓后宫不得干政,太妃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适当违背…”
第八百一十章:如此太妃
刘太妃明白,朱常毕绝不只替他自己说话。
她对这个后辈实在太过了解,平日里朱常毕不学无术,只是贪图享乐,但这次却眼神坚定,侃侃而谈,这绝不像是朱常毕会说出来的话。
她几乎可以断定,宝丰王不过是幕后诸王推出来的棋子。
朱常毕辈分在诸王中稍小,但又长于当今皇帝,其属潞王一支,血脉纯正,不至于让皇帝以此为理由和借口。
在自己的眼里,宝丰王实则还只是个孩子罢了,诸王推他出来,更能使自己这个掌太后权事的太妃心生怜悯。
刘太妃摸了摸座位边儿的太后印玺,心中却是在为朱由校而庆幸。
好在,大明的皇帝是这个有所作为的后辈,更好在,掌太后印玺的是自己,才能帮得到皇帝。
天启皇帝继位七年内,于武功上底定西南、收服蒙古、光复辽东,又整顿卫所、提拔勋贵。
于政治上,肃清东林,先后倚重阉党、浙党。
到如今,四海可称平定,天下可谓中兴,而位高权重的诸王大部都已随着福王朱常洵而谢世、远去。
不然,今日觐见的绝不会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宝丰王了。
她仔细考虑后,认真说道:
“敬天法祖,才是皇帝的本心,哀家懂皇帝的心思。我大明至今三百年江山,宗亲子弟近百万,整日如你这般酒肉糜烂的有之,吃不上饱饭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