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以来,小皇帝继位,诛杀王化贞,任用熊廷弼,辽东局势已大不如前。上一仗打输以后,我军损失惨重,已无法再维系如今辽东局面。”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要议一议,要不要完全退出辽东!”
闻言,在场的后金贝勒群臣议论纷纷,他们此前根本想不到,会有在汗王庭议论这种事的时候。
努尔哈赤咳了两声,靠在椅子上,缓声说道:
“本汗一再试图打破辽沈,一直没能成功,这次又尝试攻灭宰塞,打通边墙,却还是功败垂成!”
努尔哈赤的声音中,颇有些壮志未酬,老骥伏枥的忧怀。
“近二三年来,我大金战事多有失利,三贝勒还受了重伤,至少要恢复半年。你们说,本汗到底该怎么办?”
扈尔汉是如今五大臣仅存的两人之一,众人还在议论时,他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大汗,熊廷弼在前些年一直固守不出,此战以后才开始反攻,可见确实是有所依仗。”
“以他的性格,若不完全打回辽东,怕是不会收手,当务之急要议的,就是要不要再去守辽东。”
的确,这个问题才是这一次讨论的重点。
范文程出来说道:“大汗,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努尔哈赤看他一眼,抬手示意。
范文程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奴才觉得,辽东不能再守下去了。”
话音刚落,便在汗王庭中激起数声喝骂。
代善一向老成持稳,但这次也不肯苟同,冷笑道:
“先生不是我女真族人,体会不到我族人如何呕心沥血从南蛮子手中夺得辽东,一堡一城,都是我女真勇士用鲜血性命换来。”
“先生说话如此轻佻,怕不是心中早有想法?”
范文程听出代善这话中之意是在含沙射影,讥讽他乃是汉人,不过他早已习惯,在后金为官,这种事是家常便饭。
他对代善话中的讽刺毫无反应,自顾自说道:
“若上一战打得短暂,大金损伤不多,自可以再图进取,可我大金国力本就不如明朝,战后更是损伤甚重,守卫辽东得不偿失。”
“况且,上一战之后,只怕许多旗人也不是很愿意再度披甲出征了吧?”
范文程说到这里,看着努尔哈赤,语重心长道:
“大汗,攻取辽东是长久之计,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大金退出辽东,才可保存实力,意图来年再进啊!”
黄台吉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道:
“父汗,范先生说的确是实情。”
“镶黄旗及两蓝旗损失最重,急需重建,战后家家户户都有白丧,要他们这个时候出征守城,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一旦激起旗人们的逆反之心,怕会动摇大金的根本。”
黄台吉说的有些激动,嗓门听上去有些嘶哑,说完还在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会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努尔哈赤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变了变,终究叹了口气,道:“难道本汗尸山血海中打出的辽东,就要这样拱手相让了吗?”
“熊廷弼,熊廷弼!!”
第四百二十七章:努尔哈赤重病缠身
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站出来道:“奴才观今日情势,退出辽东长城之外实出万全。攻城围城,鏖战退守,显是后者易见成效。”
“辽东之战后,明军士气大振,我大金若再死守辽东,不能完全掌握主动,可若是退守,则可置明军于不利。”
努尔哈赤听得很认真,胸口的起伏也逐渐平静下去。
济尔哈朗继续道:“大汗想,明军收复诸地以后,到处都需要重建,要人要钱,也需要分兵置守,所以必从关内调集物资!”
“大金弃守辽东以后,可以空出大量兵力,常年骚扰,恢复自身,再找准时机,意图复进。”
五大臣之一的图尔格也点头表示赞同,出来说道:
“和硕贝勒说的不错,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有满桂的明军固然强悍,但我八旗精兵更是身经百战,锐不可挡!”
“我们可以退出辽东,消耗南蛮子的人力辎重,待他们建的差不多了,再联合科尔沁出兵劫掠一番,必能让他们手忙脚乱!”
范文程轻抚胡须,笑道:
“奴才以为,明朝国运渐衰,中原灾荒连年增多,加上课税沉重,如今各地已经起了流民。不出几年,必有叛民举义!”
“明朝气运已尽,我大金才是天命所归!大汗不必急于一时,只等明朝自乱,我们便可长驱直入,一举攻取辽东!”
“时不容缓,机不再来,大汗可在老寨静候佳音,不出两年,明朝必有叛军自乱!”
“哈哈!”努尔哈赤大笑几声,说道:“知我者范先生也!“
“本汗的确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辽东,但此事也真急不得,传本汗诏令,撤出辽东全部军力,本汗就不信他熊廷弼敢过长城!”
大殿上起了一阵笑声,黄台吉松了口气,努尔哈赤也没有先前那样震怒,一众的贝勒群臣,更都是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