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个时辰后,朱由校回到行宫安定殿,坐在椅子上,将急报扔在御案上,望着正为此严厉斥责的随行文官们,淡淡说道:
“崔呈秀做的,是朕的意思。”
朱由校之前采纳了熊廷弼的意见,也就是福余部求援,大明要应援参战,还说过要打到底的意思。
朱由校向来都对阉党的体察圣意的功夫甚为放心,崔呈秀搬出谕旨,如此果断的下了兵部檄文,让大明在战事的起跑线上没有落后。
在朱由校看来,此举虽然有些许僭越,但总的来说功大于过。
要是崔呈秀被惩处,只怕以后再有人接到自己的谕旨时,也只会谨言慎行,照章办事了。
一语落地,殿内寂静无闻,本欲弹劾崔呈秀的文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却是勇卫营的主将陈策忽然匍匐在地,山呼叩拜道:
“陛下圣明!”
“福余部向来忠于朝廷,宰赛先被努尔哈赤捉去,其部众赎牛羊万头买回,仍继续与建奴作战,其心堪比日月。”
“诚如辽东经略所说,奴酋围攻沈阳,实则狼子野心,福余部不可不救,沈阳亦不可不管。”
“请陛下即刻下旨,命勇卫营北上随征!”
“勇卫营不可北上,留镇金陵。”
朱由校一句话拒绝了陈策的请战请求,在官面上,也第一次用了金陵这种民间对南京的称谓。
其实陈策能有这样的请求,朱由校很是理解。
勇卫营都是自己的嫡系部队,日后从勇卫营走出去,到各地任职的军将会有一大批。
嫡系部队参战锻炼,建立军功,这是提升自己这个皇帝的威望,本是一件好事。
可这次,真的不能让勇卫营北上。
南京改革才刚开始,地方的卫所官军无论战斗力还是忠心都不足以令朱由校放心。
留下勇卫营,才有铁腕改革的资本。
至于这次非打不可的北征之战,朱由校决定放手,相信这个时代真正有本事的将领和帅才,让他们去和后金交锋。
裁革南京各部院以后,每年将会为大明节省一大笔薪俸开支,这就等同于多了一大笔进账。
这些钱,可以用来改革,也可以用来赈灾,为军队更新装备,做什么都比在南京养一大批闲人,让他们内斗消耗强。
陈策闻言,道了声遵旨,退了下去。
朱由校也看得见,戚金听见这话后,脸上的兴奋之色显然少了许多,确实,对他们来说,生来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的。
如今这种规模的大战却不能去,简直如坐针毡。
想到这里,朱由校微瞥一眼,冲两人说道:“不必心急,朕对勇卫营,另有大用。”
陈策闻言,与戚金对视一眼,一同说道:
“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朱由校点点头,聊慰了二人及勇卫营诸将校的敢战之心,转头望向王朝辅,道:
“传谕回京,四川巡抚朱燮元平定西南有功,加兵部尚书衔,总督九边军镇及畿辅兵,于京郊大营典阅大军,择期出关。”
“叫王承恩去四川宣旨,赐朱燮元尚方宝剑,督抚重甲,旨到之日,即刻赴京,不得有误!”
话音落地,尚有皇帝决绝的吐息尚存,诸臣踌躇,然皆知此事已成定局,便都不再劝谏,齐奏遵旨。
少倾,王朝辅递上一份奏表,轻声道:
“皇爷,兵部定的赏格。”
朱由校接来阅览半晌,目光熠熠,以掌击案,高声说道:
“朕定此战赏格:擒斩努尔哈赤者赏银十万,封侯;擒斩建奴贝勒者,赏银两万,封伯;诸叛将,若能俘献建奴,反正归朝,本人及子嗣亲族,皆可免死。”
“诏令科尔沁、内喀尔喀五部领主,若能弃暗投明,南击建奴,即给与建州敕书,五部领主并封龙虎将军、散阶正二品,永于建州之地牧马。”
“余部出关兵马,无论官阶、将阶,若能擒斩其余努尔哈赤的十二亲属伯叔弟侄,及其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等,一律战后重赏,封授世职。”
朱由校站起身来,勉强平复心中激昂的情绪,说道:
“命京中备好凯旋大典,此战中有突出军功者,无论官阶大小,将校还是兵士,朕都将在紫禁城武英殿,为他们亲授甲刀。”
“战后封赏,俱同西南之役式同,每一名参战的将校、兵士,都有名列华榜,得此殊勋的机会。”
说着,朱由校眼中已腾起熊熊烈火,再也不能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将手狠狠按在椅子上,道:
“此役,朕虽不能亲征,亦当于誓师当日在金陵为众将校践行,朕静待大军凯旋归来,献俘阙下!”
陈策等勇卫营将领,虽然心中觉得错过一次名扬天下的大好机会,但也被天启皇帝的精神所感染,同声喊道:
“大明必胜!”
“陛下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