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朝野内外,一股子“正道”之风呼呼地吹了起来。
所谓“魏阉权势熏天,群小无不登用,善类为之一空”这般的话,在各地士子口中开始传唱。
当然,士子们喊出来的,自然都是好听的。
市井之间就没这么多顾虑,魏忠贤当年好赌好偷,经常进局子,还有诓骗小妹妹搞黄色的事儿,有真有假,全让东林党给扒了出来。
现在又说他集内外大权于一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两相一结合,老百姓很容易就能明白。
感情这魏忠贤现在这么嚣张,全因为以前是无赖出身啊!
魏忠贤向自己哭诉,说浑身都让东林党浇成了屎黄色,朱由校也是哭笑不得。
这帮东林党,眼见朝上斗不过人家,开始玩小伎俩了,还号称“名门正派”,使的却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
乍一看上去,像真是那么回事儿,自己这个皇帝什么都没管,坐视魏忠贤把持朝政,多方扶植亲信。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能亲自带兵打仗、平定西南的皇帝,一声令下,不说全天下,起码整个京畿的明军全都朝发夕至。
这是一个太监能控制得住的吗?
魏忠贤能做大,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压根就没想管!
听见这些流言,朱由校并没放在心上,可在宽慰魏忠贤几句后,暗地里,却也在想着和东林党争舆论的事儿了。
这人选不好整,王体乾自打掌了御马监,大有和魏忠贤分门别派的作风。
喊他来试试?
往不好听了说,霍维华、贾继春等十二人起复后,是做了魏忠贤的走狗。
可真实情况却是,这些人对自己这个皇帝的任何命令,从不会抵触一丁半点。
当然,朱由校也驳回了魏忠贤其余十人的起复建议。
一是为了显出自己的英明神武,敲打一下魏忠贤,二也是许显纯查到了,这些人除了拍马屁实在什么都不会。
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便是不想魏党做大太快,一家独大在什么时候都不好。
东林党的反击问题,还有将某些紧要部院换成自己的人,这些事儿魏忠贤都替朱由校想到,并且做了。
屎盆子都扣到魏忠贤头上去了,朱由校轻松不少,日子过的自在,忙活自己那点事儿就行了。
可刚刚接到旨意的洪承畴,却是懵逼了。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吩咐门房给些孝敬,洪承畴转而望向那一方小印,皇帝给自己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做了和朱由校一样的动作。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象牙小印上涂抹均匀,眼见小印的颜色晶莹透亮,又变得血红,如同水晶一般。
洪承畴的眼神,也随之亮起来。
有时候聪明人就是能从毫不相干的两回事里,了解到真正的含义,洪承畴就是这样。
他望见这方小印颜色的变幻,又看见撰写的刻文,顿时明白,皇帝这是要自己去掣肘袁崇焕啊!
袁崇焕这个人,洪承畴本不认识,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是同一级别,一个在辽阳,一个在宁远,一个是巡抚,另一个却是小小的兵备佥事,八竿子也打不着。
之所以能认识,还要拜孙承宗所赐。
孙承宗曾为皇帝日讲,官职虽然不高,可毕竟是帝师,名气、威望都足。
这个袁崇焕,就连远在辽阳的洪承畴都听过不止一次,更别提宁、锦一带了,耳朵估计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孙承宗的一顿吹嘘,或真或假,有一件事能断定,他帮助袁崇焕迅速打开了市场,在关、宁、锦一带增进了名气。
可辽东巡抚洪承畴,还有辽东经略熊廷弼,都不是什么靠名气来提拔官吏的人,更注重的是能力。
相比脾气火爆的熊经略,洪承畴这个巡抚,虽然在兵事上略显不足,政治上他更游刃有余。
就算袁崇焕真有能耐,他也不会轻易与之深交,更不会直接向皇帝举荐,万一摊上什么事儿,半辈子就毁了。
本来他对袁崇焕也比较好奇,寻思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孙承宗这么捧。
可眼下望见桌上这一方血红透亮的小印,洪承畴轻笑一声,对这人再没什么兴趣。
皇帝让自己节制宁、锦四路,燕、建四镇,还赐了尚方宝剑重事权,信号很明显:
对袁崇焕不得不用,但不放心。
他将小印及尚方剑小心地装好,自语道:“也好,本抚就去宁远,会会这位号称全辽可复的袁兵备。”
“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调度。”
第一百四十五章:纸上谈兵
宁远乃边陲小城,弹丸之地。
袁崇焕为得皇帝瞩目,六次向兵部提议,“以辽人守辽土”、“筑大、小凌河城”、“请饷招募关宁兵”等事。
并且在奏疏中,他曾夸下海口,称大、小凌河筑成,六百万军饷一到,全辽可复。
自然,熟知历史的朱由校,是不会相信他这些狗屁话的。
便是历史上的朱由校,也没有信了这些急于争功之言,反而向宁远增派了监军,掣肘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