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朕看看,如有诽谤,朕自会为你做主。”朱由校接过本子,放下手头的事,静静翻看起来。
这份题本名为《敬述铤击始末疏》,通篇一千余字,言辞激烈,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说明当时刑部和王之采两次审问狂徒张差的经过。
且言:“张差既死,蜚语何自?圣上受阉宦蒙蔽,臣安敢无言。臣宁使今日忤逆圣上,无宁使忠臣蒙受不白之冤。”
意思很简单,杨涟在给王之采辩驳不白之冤,表明自己忠贞为国、不惧权阉之志。
魏忠贤正喜滋滋的等着皇帝勃然大怒,然后自己再添油加醋,解决了杨涟。
却没成想,朱由校看过后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生气,道:“忠直可嘉,志安社稷,这杨涟是个人才。”
听这话,魏忠贤懵了。
第三十五章:天启帝爱吃烩三事
除连夸杨涟几句外,朱由校随即下谕,将此份《敬述铤击始末疏》昭示中外,命东厂速速放人。
魏忠贤原本以为朱由校会直接答应,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消息传出,朝野沸腾。
天启皇帝朱由校采纳忠言,在当晚严厉的数落了魏忠贤一遍,叫他“好自为之,妄生谤议”。
面对如此情形,魏忠贤只能将王之采放出大狱,并且延后了准备捉拿进献红丸的光禄寺卿李可灼一事。
自己挨了一顿批不算,皇上还如此称赞杨涟,魏忠贤自然很不服气。
当晚,他亲至礼部侍郎顾秉谦府中,两人促膝长谈。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由校,在暖阁直接笑出了声,他知道自己昨晚那一手见效了。
现在,不仅魏忠贤和阉党着急了,就连东林党人也在朝野上下宣扬自己的圣明。
魏忠贤是从后门披着斗篷进的顾府。
现在这个时候,人人自危,除了一些铁杆阉党,根本不会再有什么人让魏忠贤进自己家门一步。
顾秉谦将他迎进来,焦虑地问:“魏公公,皇上换主意了,要帮东林党了?”
魏忠贤也不甚明白,沉吟道:“皇上的意思怕是没这么简单...”
顾秉谦为他斟满茶,“如今满朝的东林党人都炸开锅了,撒欢着弹劾你呢,皇上那边是怎么处理的。”
“说起这个,咱家也不明白皇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虽说不让我批本子了,可奏疏却又全都留中不发,咱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到这,魏忠贤摇摇头,感叹道:“圣意深似海呀!”
顾秉谦点点头,坐在那想了半晌,忽然问道:“魏公公想要怎么办,弹劾杨涟吗?”
却见魏忠贤将茶杯狠狠一摔,摇头道:“这个时候,专劾杨涟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一箭双雕!”
“怎么个一箭双雕法,还请魏公公明示!”顾秉谦凑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乾清宫西暖阁。
朱由校看着眼前题本,嘴角出现一抹弧度。
这次魏忠贤没有单独找杨涟,而是来了个一石二鸟,在反击杨涟的同时,顺带着也将一直在家静养的王安拉下了水。
他先让礼部侍郎顾秉谦上疏说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强横,告诫自己要握好“威福大权”,“莫听中涓帝落”。
另一方面,魏忠贤又让御史崔呈秀上疏说杨涟勾结王安,称前首辅方从哲致仕便是他们二人所逼。
杨涟上《敬述铤击始末疏》的真正目的,实际上就是提高威望,好自己去当内阁首辅。
朱由校看完两份奏疏后,一下就看得明明白白,这是非常简单的权谋。
在这之后,朱由校仍将“阉党”官员上的奏疏留中不发。
面对顾秉谦、崔呈秀等人的交章弹劾,杨涟自然是一副蒙受了极大不白之冤的模样,气愤难平。
我勾结王安不假,可这是你一个阉人有资格谈论的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乾清宫的本子多了几倍,多数都是“阉党”和东林官员互相弹劾,抨击对方。
但所有的奏疏全部有如石沉大海一般,一进暖阁便毫无声息。
直到三天后杨涟的一份奏疏,这才算是让近几日朝局的乱象得到了一丝平缓。
朱由校一直在等杨涟的反应。
杨涟在奏疏中表达的意思,就是眼下这个时候,方从哲早已致仕,虽说他与王安私交甚笃没错,也曾多次上疏弹劾方从哲。
但要说他因此投机钻营,借打击方从哲而抬高自己,以达到当内阁首辅的目的,这却绝不可能。
因为那会儿内阁首辅早被病重的泰昌皇帝钦点为叶向高,当时他也是兵科给事中,区区九品芝麻官,即便连升三、四级,也入不了内阁。
当然,朱由校是根本不会去管他在奏疏中说的如何如何有道理的。
关键不在于杨涟在奏疏中说了什么,而是他承认了顾秉谦和崔成秀弹劾的那两点。
第一,勾结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