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愣。
站在旁边的张四维心中一动,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吕调阳。
只见吕调阳依旧老神在在的站着,仿佛什么事情跟他都没关系一样。
张四维转回头不动声色的捋着胡子。
张居正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回陛下,臣子嗣修今年参加科举,侥幸得中,臣心中也是喜悦的。”
“原来如此。先生可以更喜悦一些了。”说着,朱翊钧拿起一份卷子,笑着说道:“这份便是张嗣修的卷子,文采斐然、卓有见识,看来是得了先生的真传。被定在二甲第一名,朕觉得有些委屈了。”
朱翊钧说完,目光紧紧的盯着张居正。
朱翊钧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想判断一下这件事情是不是张居正让张四维做的。
如果是,那自己对张居正是一个态度;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结果却让朱翊钧失望了。
张居正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这种养气功夫,让朱翊钧很佩服,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这让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向前走了一步,张居正躬身谦道:“陛下,臣子的学问,臣是知道的。这二甲头名,高了。他的名次应该在三甲合适一些。”
“首辅这话我就不赞成了。”这个时候,张四维向前走了一步,笑着对朱翊钧躬身道:“陛下,科举考试考的是学问。张嗣修的这张卷子,文采斐然、见地不凡。臣也是斟酌了良久,思虑了再三,这才将其定在了二甲第一。”
“说起来还是有些委屈张嗣修了,臣想着他是首辅的儿子,所以压了压。如果按照真实的成绩,定在一甲第三也是可以的。”
张居正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四维,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臣子的学问实在当不得如此高的排名。”
两人在争论,朱翊钧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了吕调阳。
估计在这个时候,这位就应该想退了吧。
毕竟当初张居正大儿子考试的时候,就是在他的手下名落孙山的。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许这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其中却夹杂着海瑞的一封信,上来就告诉吕调阳:你可不能因为张居正的权势就为他儿子舞弊啊,一定要公正,一定要公平。
可什么是公正?什么是公平?
张居正的大儿子落榜了,就是公平吗?
不一定吧?
结果张居正的大儿子他就是落榜了。或许是考得不好,或许是学问不成,或许是受人打压。
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如果没有这一次,那也没什么。
这次张居正的二儿子被定了这么高的一个名次,还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吕调阳在朝中瞬间就变得有些尴尬。
如果这个时候不拔一下张嗣修,或许还好办。结果万历皇帝选择了拔一下,给张嗣修更进一步,于是吕调阳就更尴尬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吕调阳也很果断,果断的选择了回家。
这朝堂上不好混了,赶快跑吧。
这是一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虽然站在那里也没什么感觉,面不变色,一副跟我没有关系的样子,但是朱翊钧相信他的心里绝对不会平静。
上辈子你跑了,这辈子你想跑?
门都没有!
“两位爱卿,不要再吵了。”看着张居正和张四维,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朕做主了,张嗣修就定在榜眼上。”
“陛下,不可啊!”张居正连忙阻止,甚至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面容严肃的说道:“臣的儿子不足以为榜眼,这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啊!”
张居正说的言真意切,但是没什么用。即便你是发自真心的,又能怎么样呢?
让人看到了,还会说你在演戏。
朱翊钧连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张居正的身边,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言真意切的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张嗣修是真的有学问。张爱卿不都这么说了吗?”
说着,朱翊钧指了一下张四维,“而且朕看那几份卷子也就是在须臾之间,没什么太大差别。如果不是为了避嫌,朕甚至想点张嗣修为状元,一个榜眼已经是委屈了。”
“何况他是先生的儿子,先生于大明有功,朕无以为报,也就只能照顾一下先生的后人了。”
说完,朱翊钧走了回去,看了一眼张四维说道:“张爱卿,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把张嗣修定在榜眼,其他的事情你来操办。”
“是,陛下。”张四维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应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张四维笑着来到张居正的面前,拱手说道:“首辅,恭喜恭喜!张嗣修高中榜眼,当为天下读书人楷模!贤父子同殿为臣,也能传为一段佳话啊!”
看了一眼张四维,张居正笑着说道:“同喜同喜!”
一边的吕调阳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向张居正道了喜。
这反而让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