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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缝微敞,烛光被风吹曳,袁牧城还未等及更衣,便先摸到了床前。屋内尚静,余一点烛火映着窗台,江时卿只搭了件氅衣,正靠在榻上枕臂浅眠,扣在手中的念珠已将掌心压出了印。袁牧城伸指穿过念珠,正欲把那串珠子先勾出,江时卿却惊醒着收指攥紧了,惺忪的双眼还透着惊恐。
袁牧城知道,那人最近又不安了起来。
“把你闹醒了。”袁牧城抚他的脸颊,坐在了榻侧。
江时卿枕在他的膝上,去感知那温度,心才渐渐静下来。
“我快一日没见你了。”江时卿说。
袁牧城用指腹轻揉他的眉心,哄道:“今日宫宴办得久,陆大哥喝倒了,把他送回去后我又到何啸那儿看了看,耽搁些时间,让你等久了。”
“陆大将军明日还要当值,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自刘昭禹退位那日起,陆天睿已默然许多,听旁人言说,那日他遭颜氏死士暗算,于城楼上手刃贼人后愤然烧弓,却只他一人知道,那弓全然已无存在的意义了。
“他心情不佳,由他发泄一回吧。”袁牧城说着,把江时卿散落的发丝往耳后拢着,指尖划过耳廓出的绯红,就忍不住在那处多停了片刻。
除却发丝扫过耳畔的声响外,一切都很安静,江时卿在静默中想到了很多人。
“今日是十五。”他突然说道,目光却在地面出神地凝了许久。
“嗯,”袁牧城应着,“要去看看吗?”
云淡,那月便在夜中清亮地高挂着,看久了,那圈浅淡的黄晕便漾得更开。两人坐在阶上仰望,袁牧城在身后围抱着江时卿,身上的氅衣把两人都裹在了一起。
“日子过得真快。”袁牧城说。
“是啊,”江时卿后倾着,靠躺他怀中,“日子过得很快。”
时过境迁这四字,在每个人身上都体现了,真的几乎是每一个人。
袁牧城说:“听闻调职令约莫下月能批出来,待到年后,陆大哥便调往御州营去了,倒是开森,我真没想到他会决心入仕为官。”
江时卿说:“他们的心甘情愿,实则都是身不由己,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江山护住了,真正圆满的人又有几个呢。”
他们都在失去。
江时卿抬手摸见袁牧城的后脑,把他按过来,与自己靠着。这是他在时间洪流中唯一紧紧抓牢的人。
“骁安,我们就要到御州去了。”江时卿说得很轻,他想过要留下来,可姜瑜却会因此而产生负担,他便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不知道姜瑜得的是痨病而不是伤寒,假装因要远去御州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