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冷寂,天际却有如轰雷贯空,颜有迁在那阵惊颤中滑落在地,再未站起。
“吕羡风!”颜有迁泣不成声,“就算我错,就算如此,缘何不给我一点回转的余地,我也只他一个孩儿在世啊……”
江时卿垂眸看他,比寒天中冻出的冰还冷硬:“有仇报仇,以命偿命,我只信这个。”
颜有迁恸然地哭出了声响,或是为本可挽回又无法挽回的一切,又或是还在恨什么。这甬道积了宫廷中太多的风雨,将这哭声纳入其中回响时,都同接纳一场风雨般稀疏平常。
雨中寒气自甬道的这一头贯彻到另一头,江时卿站在其中,像要被风穿透了骨,忽而伞檐遮顶,那劈然下落的雨像被远隔在外,连寒意都被身后倾来的身躯震退。
“刑狱司乱局已清,把人犯押过去吧。”袁牧城吩咐着不远处的亲卫军,用氅衣把人笼到了身侧。
不多时,颜有迁被亲卫架起远去,袁牧城替他抹着各处的雨水,问道:“冷不冷?”
江时卿正面挤入他怀中,蹭过去一身的湿意。
“冷啊。”江时卿向他取暖,可先前自法场而过沾来的腥味还残留在袁牧城的衣衫上,他莫名地不觉厌恶,反倒开始从中细寻着袁牧城自己的味道,终在那人的颈窝处寻见了,就干脆把脸埋了过去。
“淮川,”袁牧城轻扣他的后脑,声音低柔,“是我来得太晚了。”
江时卿把他的侧颈也蹭湿了,可他就想把那人抱着,抱暖了,抱紧了。
“陛下可还无碍?”江时卿问。
袁牧城应道:“醒了,药也喝了。”
江时卿仰头看他:“不若明日我请林梦先生进宫替他看看吧,先生看遍民间疑难杂症,总比太医院的御医经验丰富。”
袁牧城低头贴他的前额:“让你忧心了,还要麻烦先生跑一趟。”
额心已被贴热,江时卿沉静了片刻,只在抵着他时左右摇了两下头,却又忽然猛力地晃着脑袋,扫了他一脸的雨水。袁牧城仰头躲避,撩起氅衣便把那人的头先罩了进去,死死按在胸前。
“错了没?”袁牧城低头问他。
江时卿罩在那氅衣下寻不见光,莽撞地寻着出口,最终只能闷声应道:“错了。”
袁牧城稍留出条缝给他:“真的?”
江时卿循着那细光钻出头,险些撞上了他的唇,便将错就错地搂过他的脖颈,亲了一下:“真的。”
袁牧城笑了,江时卿看他,终在玩笑后收了心,便伸指替他擦着脸上沾的雨水,问道:“旁的人可都还守在殿外?”
袁牧城知他最想问的是姜瑜,但也不刻意去说,只一句带过:“陛下醒后,各自都在忙,太尉和内阁寻了谒门庄,聚着在议让位之事,六部也在整饬,禁军方才收队回来,便也忙着支援刑部去了,还有,易沁尘没了人影,想是去寻那位顾姓的代职首领了。”
“只有你我两个闲人了,”江时卿伸指轻点他的胸膛,又点了点自己,“一身腥,一身雨。”
袁牧城摸了摸他冻红的鼻尖:“那是该洗洗了,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