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咽了忍入喉间的热泪,一步一步朝着顾南行走去。
“南行啊——”姜瑜伸手拍在他肩上,哽着声垂头缓了许久,才加重力道又往他肩上拍了拍,“我知他至今都过得不快活,幼时遭骂,少时负仇,如今竟连半条命都损了,他本不必如此的。”
“同他说吧,”姜瑜轻声说了一句,转身挪着步踽踽行至桌前,垂头又哽了一声,“……同他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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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慈姑领着季冬做的,季冬从小跟着阿爷,后来随顾南行到了鹤谷后身旁也没个女子作伴。往前她想寻个人互相依偎,却还要对姜瑜教导过的“男女授受不亲”生出几分忌惮,如今慈姑来了,她终于能同那些有母亲的女子一般,有人亲近,有人拥抱,自然也就开心。
而慈姑年过半百尚未成家,大好青春葬在先前遭的半生悲苦中,常常感伤,她本就心肠软,眼下见到季冬这样的小姑娘更是心生怜爱,于是两人才处了一日便已亲近得如同亲人一般了。
用过晚饭后,江时卿把手串和笔筒分头往钟鼎山和姜瑜房中送去,便独自回了自己的卧房。
一个精致的红檀木盒敞着静放在桌面,江时卿靠在窗沿默然望了许久。那狼牙瞧着醒目,混着烈日和浓血的味道,亦有立在山巅嚎叫的倨傲。
他鬼使神差般地屈服于这种带着阳光和山风的野性,如今又生出避讳之心,只敢远远地看着它。
就如同他靠近袁牧城后,又要胆怯地往后撤退几步。
他总觉得袁牧城身上的光芒太热烈,他向往了许久,再次触碰到时还试图把这种热意带到自己躲藏着的阴暗地府中,却发觉这种光只能留在人间。
所以他带不走,便干脆就不要了。
“啪嗒”几声,打下的雨滴砸在屋檐,向下四溅。
落雨了。
江时卿将手伸至窗外,捉了几丝清风,接了几粒碎雨,竟也把从袁牧城那里偷来的一点暖意都拋到风雨中去了。
他扣下盒盖,背朝榻边屈身入睡。淅沥雨声响了半个长夜,江时卿半张脸都埋在被褥中,却睡得异常安稳。
他梦见自己被一只大狗卷在绒毛中,一整夜感受到的都是温热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那些厮杀中的怒吼和飞溅的鲜血都与他无关,对他的嘲笑和辱骂也一同被碾碎在大狗的脚掌下……
雨声歇,漏声长,竟是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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