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南行有一段路没开口说过话了,易沁尘也跟着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听见顾南行发出几声难耐的粗喘,但始终没见他停过步,他就没问。
又行一段后,少了杂草绊脚,易沁尘便也感知到脚下的路变得开阔了,正专心踩着步时,走在前方的顾南行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你口中的慈姑,可是你母亲?”
“不是,”易沁尘说,“我三个月前路遇恶徒,受了伤,幸得慈姑相救才保住性命。慈姑虽哑,但人善心慈,只可惜说不出话也写不来字,我便自作主张称她为慈姑了。”
还没听见答话,木枝的另一头就忽然落了地,易沁尘跟着停下脚步,问了声:“怎么了?”
顾南行深吸一口气后,回道:“到镇口了。”
此时顾南行只觉得自己的头重得快坠向地面了,就连多说几句话都累,他觉得有些冷,可眨眼时,眼眶竟是烫的,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了。
他抬着发沉的眼皮,只想找个地方靠一会儿,才好让自己不至于拖不动双腿倒落在地,正寻着时,一锭白银触到了他的掌心。
顾南行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问:“做什么?”
易沁尘说:“无功不受禄,这锭银子是那日酒馆门前你放进我钱袋中的,如今我这人情越欠越多,钱就更不能收了。”
顾南行强撑着精神,回道:“天都暗了,我也没个住处,银子给你,就当我的借宿费如何?”
顾南行嗓音疲乏,易沁尘听出了异样,觉得有些不对劲,摸索着去探那人的手,却蹭了一手的冷汗。
“不应我就当你同意了,”顾南行把钱塞回他袋中,说,“钱收好,接下来该怎么走?”
易沁尘没顾那钱袋,上手寻见他的脸庞后,便用手背贴着那额头,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滚烫。
“你发烧了。”易沁尘蹙眉道。
冰凉的手背贴着前额,好像能卷走些热度,顾南行本想把撤去的那只手再抓回来敷一敷,最终还是用理智压住了这种流氓的想法。他伸手拉起木枝的另一端,说:“指路就好,不用管我。”
易沁尘却把木枝从他手间轻轻扯走,说:“想是伤口触水疡了,路我认得,你不要再走了,我背你。”
顾南行倔强地再次拉起木枝:“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让你背着像什么话。”
易沁尘也知顾南行这模样拖不得,便妥协道:“那你随我走吧,再撑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人影被月光拉长,在天地中越显寥落。他们在山野中慢行,却又似两只在世间茕茕孑立的孤影, 同在这个清夜被隔绝于喧嚣尘世,碰巧寻见彼此后便开始互相依偎,要一路走到天明,被日光晒透,再被暖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