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去了书院,他还怎么见母亲。
小狼崽子的尾巴委屈地在空中打了卷,知道去求袁依婉和陈柏卓没有用,所以他来找了辛离离,“表姊真的不能嫁我吗?”
在看到辛离离拒绝的表情,他失望地低下头。
辛离离其实知道所谓的让他去上学只是要成立书院的借口,所以语气就软了下来:“去学习更多的本领,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从母为你自豪。”
慕容褚倏地抬头,“表姊不觉得我是男子汉?我说喜欢表姊不是假话,表姊要是回心转意……”
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说什么男子汉。
辛离离打断他的话,知道不把话说清楚,他还要不依不饶,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近亲结婚想都不要想,便郑重道:“你对我更多是依赖,还分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你喜欢的只是我对你的照顾,但是只要我一天是你表姊,我就会一天这样关照你,我拿你当弟弟。”
慕容褚只觉得她说的不对,他是喜欢她,但又无法反驳,正焦躁该怎么说,只见她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对着他身后挥手:“大郎!你下衙回来了?书印的怎么样?”
司马佑安穿着绯袍,比穿着仙气缥缈的白衣更添靡靡之感,他看了眼慕容褚,同辛离离道:“十家书院的书籍均已经印刷完毕,反而是博晋书院的藏书楼书籍种类过少。”
除了洛阳和江南一带打算开办的书院,其余七所书院更重要的任务是扫盲和给百姓培训种植养殖技巧,是以书籍都是印刷启蒙书籍为主,启蒙书籍市面上常见,但再往上钻研的书籍却是都收藏于各世家手中了。
只凭司马佑安和袁依婉又怎能将大立朝全部书籍默写一遍。
瞧着辛离离脸都皱成了一团,他道:“不必担忧,舅父自有办法。”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办法,舅父要以修史的名义管世家借书,借此印书留藏,掩面轻咳,辛离离准确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笑意,当即就放下心来。
寒冰之下暖流涌动,注视着她的目光带着缱绻,修长的手从宽袖中伸出,朝着她的面庞而下,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睫毛扫过他的手指,微凉的指腹在她眼睑上擦过,粘走了掉落的一根睫毛,睫毛打着旋儿的落下,就像是落在她的心里。
克制住自己想往后退的脚,她抬眼揉揉眼睛,“睫毛掉了。”
他拢起手指,短暂的嗯了一声,随即注意到旁边的慕容褚,他才道:“我有事与褚儿相商,且先把他带走了。”
被两人交谈扔到一边的慕容褚哼哼两声,双手抱胸道:“做什么?刚才旁若无人聊得那么欢,现在想起是来寻我的了。”
这话带着一点撒娇的感觉,是只会对亲近人才会说出口的埋怨,辛离离遮掩住刚才自己偷跳了一下的心脏,笑了起来,看来从母不用担心小表弟融入不进家中了,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已经将司马佑安视作兄长了。
司马佑安带着慕容褚从长廊穿过回了自己院子,让所有的打扫下人回屋歇息,才领他进了书房。
书房里堆满了书籍,墨香浓郁,就像他本人一样清冷干净,唯独少了辛离离的鲜活,自从搬家之后,辛离离也有了自己的书房,东西都搬了过去,反倒显得他的书房空旷了许多。
他自己觉得书房缺了鲜活气,可慕容褚不这么觉得,他明显束手束脚,生怕弄坏了一页纸,甚至坐在椅子上时,都是端正乖巧的,唯独嘴上不饶人:“难不成你故意喊我过来,就是为了不让我同表姊亲近的?我跟你说,你上衙的时候,我不知能和表姊做多少事!”
司马佑安将手边糕点端给他,都是辛离离亲手做的,也只有家里人才能享受这个待遇,见慕容褚吃了消停下来,他才开始正色道:“大立的土豆已经运往蛮夷,且北方众城悄悄开通了与蛮夷的商道。”
慕容褚倏地抬眼看他,野狼般的锐利眼神直射而来,司马佑安不闪不避说道:“能吃饱肚子休养生息,没人会喜欢打仗,就算是你们部落也是如此。”
“也许不出五年,你们部落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再想挑起战争了,但你的兄长好似不那么想的。”
“我的兄长不是你吗?”
被唤作兄长,司马佑安冰冷的脸色柔和了一些,他道:“大立群狼环绕,上有你们,旁有鲜卑,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被鲜卑占据的长安我们迟早会要回来,届时,你们处境危矣,我们不容许你们背刺。”
慕容褚扭过头:“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假质子,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穿着宽袖衣裳不舒服吧?还是可以随意活动的骑装更对你的口味。”
被司马佑安一说,慕容褚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饮食上也不适应,你喜欢吃肉,不爱吃藿菜、木耳等物,口味更重,但母亲却崇尚清淡,你恐怕没有一次吃舒爽了。”
慕容褚呲牙:“你倒是很关注我!”
这回又不叫兄长了,可司马佑安半点不在意,他的眸子透过幼嫩的慕容褚,仿佛瞧见了那个在马背上不可一世的男人,他道:“你想念草原了。”
“刺啦!”这是慕容褚猛地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的声音,他压低声音嘶吼,仿佛是怕被谁听见一般:“你瞎说,我是要留在母亲身边的!”
司马佑安只是平静地仰头看他,问道:“是贪图留在母亲身边的一瞬间重要,还是解决你尴尬的质子身份,日后光明正大来看她重要?你自己选。”
慕容褚握紧自己的拳头,眼珠不断转动着,最后挣扎着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他问:“你有什么办法?”
“入书院、学本领、以质子身份返回蛮夷,我们帮你坐稳首领之位。”
“你们那么好心?你又能代表大立了?”
司马佑安平淡的看着他,道:“我能,我还能向你承诺,只要你身为蛮夷首领一天,大立永不会对蛮夷开战,我们休战。”
似是看出了他的迟疑,“不要以为你没有付出代价,成为首领,万千生命系于你一人之上,这便是责任的代价。”
小狼崽子思索片刻,脚掌重重拍了下地,琥珀色的眸子充满斗志,道:“好!”
目送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狼崽子走远,司马佑安这才重新坐回椅上,执起一块糕点咬了口,不腻,唇齿留香,嘴角轻微翘起一个弧度,成为蛮夷首领后,除了每年的岁末进贡,再想来大立可就难了。
博晋书院迎来第一位学子,慕容褚有司马佑安给他的底气,善用自己的质子身份,疯狂向九位打算敷衍他的先生讨教,有袁依婉和陈柏卓私下给他请的先生做基础,他本身又在和三郎、司马佑安较劲,学业早就没有停留在开蒙阶段了。
他已经可以和先生们谈古论今,又因他没有读书人要出人头地获得举荐资格的压力,因而学习进度非常快,加之他时不时还会回家同家里人辩论,成长的速度一日千里。
陈柏卓对他的操练也一直未停过,直接送了三位因受伤退伍的士兵进了书院教他功夫,每十五日才可休息一日的高强度学习,成功让他的身影隐没在了书院中。
任何新鲜事都会因为时间的冲刷而变得平淡,洛阳城再也没有人去讨论慕容褚和辛离离的婚事。
而在此时司马冉泽提出了问题:“偌大的书院只有慕容褚一人也显得太浪费了。”
立即有世家人接话拒绝,称自家子弟还是较喜欢族学,望陛下不要强迫,他们不想耽误自家子弟,又哪里知这正是司马冉泽和司马佑安的计策,他们还不想书院里有世家子。
他便又说:“读书为本,仅洛阳坐落一个书院,未免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