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你一定要救他。只要能保住他性命,什么药我都有本事找来。”
胡九彰定定说着,眼中目光之坚定,宛如利刃般,竟看得那军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随着老军医开好了药方,胡九彰这才想起自己白日里从长安药铺抢来的药材。他一瘸一拐的把那装药的布包拿到了老人面前,直看着那老军医在布口袋里挑挑拣拣,最终挑出来能用的,也只有一两味药而已。
“胡先生,实话说,现在这世道,长安城都被掳过几遍了,你现在就算带着队兵去挨家挨户的搜,都未必能在城里找到什么堪用药材。但这种事……其实也得看人的造化。你不如先去禀过崔将军,看看将军对此事如何表态。”
听了老军医这话,胡九彰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崔乾佑这个靠山可以去求。他也是一路跟着李慕云单打独斗惯了,自打来了叛军营中,就再没想过要靠着哪里的人脉关系去做事。但现下不同于以往,他就算再不习惯与叛军相处,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胡九彰冲着老军医笃定点了一下头,便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的出了营帐。
午夜时分,军中仍然灯火通明,四下里不乏守夜的士兵,三两一伙的坐在营火旁交谈。这里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攻陷长安的胜利喜悦中,而胡九彰眼下的情绪,便显然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在走向崔乾佑营帐的那条小路上,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独孤。在这里,没人能体会到他此刻心情的万分之一,也不会有人跟他站在一起。没有安慰,没有理解,没有朋友,仿佛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上,这么一个靠着将军怜悯才捡回一条性命的唐军战俘,拄着拐杖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向前迈步。
走到无人的黑暗角落里时,胡九彰忽然很想哭。
他太怕会失去李慕云,甚至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就止不住鼻腔酸涩,眼眶湿红。
但比起他马上就要面对的另一个人,他不想将自己的软弱透露出分毫。
站在崔乾佑的大帐前,胡九彰咬牙忍住泪水。他是以着极大的毅力,才张开嘴,压住情绪翻涌,沉声向卫官表明来意。
可大将军愿不愿意在这大半夜里见一个唐军战俘,也还很难说。胡九彰悬着颗心站在营帐外等了快一刻钟,这才把传令的卫兵给等回来了。
“崔将军叫你进去。”
“好……”
胡九彰想都没想就撑着拐杖往里走,可真到了进门的时候,他又慌了。
要拼出命去杀人,他是会的,但现在要他拼着命去求人,可就实在非他所长了。
胡九彰用拐杖掀开帐门,远远的看到坐在小榻上的崔乾佑,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那个男人就跟胡九彰在西北见过的其他将军没什么两样,身材健硕,即便只穿了套中衣,坐在小榻上,也像头黑熊似的,里外都透着股嗜血的凶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