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情愿,那我们就不回去。”
他说得太干脆,陆靖柔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头来呆呆地看他:“你说什么呢,真不回去呀?”
萧阙含笑不语。
陆靖柔直勾勾盯着他看。萧阙在她面前从不说谎,这一点她十分笃定。那么他说不回去是什么意思,不回哪里?不回家还是不回……
她慢慢瞪大眼睛。心头那一簇微弱火苗,越蹿越高,越燃越猛,忽地爆成熊熊烈焰。陆靖柔似哭似笑,嗓子打颤,极力压低了声音:“你……你是说咱们不回宫去,我不做皇上的人,是吗?”
“是。”
她想笑,一下子就滚落了满脸的泪,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说不出话,哽咽着浑身发抖。
萧阙怕她这个哭法会着风寒,索性拿斗篷把她裹紧了抱回马车上去。她攥紧拳头,眼神恍惚:“这这这是真的吗?萧阙你也是真的吗?我有时候会做这样的梦,你掐我,掐我一下。”
萧阙自然不会掐她。见炉上还热着参汤,便取了只银瓯子,一边哄着一边慢慢喂给她喝。陆靖柔在他怀里窝成一团,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睫毛还挂着一滴泪珠。
他抱紧了他的小姑娘,拥着小茶炉静静地坐着。时间在此刻流逝得格外缓慢,周遭一片独属于冬夜的静谧,只听得见她绵长的呼吸。热气吹拂过耳尖,有点痒。萧阙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马车早就停了,是他舍不得放手。
陆靖柔头天夜里住进萧阙宫外的私宅,第二日中午就发起了高热。
他府里下人急匆匆进宫来报信,彼时宫里正闹得鸡犬不宁。大清早有个宫女洗漱时,在水井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皮肤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皱缩,身上的衣服首饰皆是宜妃娘娘昨日穿戴的。双喜跪在地上哭得站都站不起来,说昨天用完晚膳娘娘就说身子不爽要休息,定是宫中有贼人作乱,暗中杀害娘娘。
皇帝眼睛赤红,咬牙问道:“宜妃腰侧与左腿根各有一黑痣,可对得上么?”
若非枕边人,绝不能知晓如此隐秘之事。不过知己知彼的人,却不止皇帝一个。替死鬼是他亲自从死囚牢里提来的,生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身高体态足与陆靖柔有八九成像,斑痣指甲等细微之处提前修饰过,作足伪装。一刀割去头颅,令其面貌与发髻无从辨认。皇帝因避讳不见尸体,只凭仵作口述,以假乱真并不是难事。只可惜现在还是正月,天寒地冻。短短一夜,井水泡不涨尸身五官,否则便能伪装成自戕投井,更利落些。
皇帝下旨追封宜妃为贵妃,谥号端懿,按例以贵妃之礼安葬。双喜听说宜妃尸首没头颅,工匠需照着生前模样再雕一个假头,与尸首一同下葬时,险些哭得背过气去。钟粹宫大办丧仪,极尽奢华之能事。仅宜妃停灵棺椁所用的木料,已几乎与皇后规格等同。天家就是如此,活蹦乱跳的时候不怜惜,却想方设法给死人享尽哀荣。
萧阙直忙到酉时,才接到陆靖柔生病的消息。若是平日,尚可掩人耳目将她接到身边照看。如今宫内人人认定宜妃已死,只能叫如意儿替他的班,勉强抢出几个时辰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