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愿横生枝节。”白秉臣也跟着坐在药罐的对面,氤氲的热气晕染得他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我的时日不多了。”白秉臣极浅地笑了一下,继续道:“他想要复仇,我只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尽力帮他登上高位,替他铲除道路上的敌人,这样,有一日我走了,他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季蒲闻言皱了眉,语气强硬起来,“你私自跑去威虎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又在这里说起这样灰心丧气的话来。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好好将养身子了吗?有我的医术在,总不至于......”
“总不至于让我毒发身亡时死得更难看些。”白秉臣毫不忌讳地接过话来,“小师叔,你我都知道,我是一定会走在他前面的,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
季蒲沉默了半晌,没有说半个字。
药罐在火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直到熬好,季蒲端了出来,把它倾入碗中,就撂开了手,话里带着气,“你自己把药送去,不愿意去就让他病死好了。”
说完,季蒲就梗着脖子收拾药材去了,一点眼神也没有给白秉臣。
看着季蒲好像真的生气了,白秉臣没有办法,上前端起药,却突然感受到喉间一丝腥甜。
他拿起手帕,小幅度地咳嗽了两声,血红色在素色手帕上触目刺眼。
白秉臣拭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没有异常的季蒲,不着痕迹地把染血的帕子放入怀中。
到底离他中毒已经三年了,身体机理早就被掏得干净。白秉臣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再好的补药养着,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短暂地让他有些好看的脸色,留不住在体内。
这几日身子没有过去疲乏了,可白秉臣十次里头倒有一两次就能咳出血来,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活不长了。
他端起药碗,出了季蒲的院子。
白秉臣出去时手上只有一个药碗,等到了房中,上头却多了一碗糖渍山楂。
梅韶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没有半分动静。
白秉臣轻手轻脚地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才走到床边去看他。
夏天天气热,为了伤口不化脓,涂了药之后,梅韶并没有穿衣服。
隔着包扎的布,看着渗出的血,白秉臣能够估算到他的伤口又多深,心中泛疼,恨不得把他叫起来骂上一顿。
即便睡着,有着伤口的牵动,梅韶也依旧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地动弹一下。
看着他微皱的眉头,白秉臣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平,却在触碰到时,被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