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这才反应过来,“嬷嬷这是套我话呢。”
“我若不添柴加火,你二人这扭扭捏捏的臭德行,得拖到什么时候去。”似乎被呛到了,嬷嬷捂着嘴拼命咳嗽,元绣帮着顺了半天,她才接着说道,“世间多的是无法终成眷属的男女,似你二人这般,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能看着绣丫头找到意中人,嬷嬷心里再放心不过了。”
元绣不再叫她继续说了,江晏又给诊了脉,神色担忧,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叫嬷嬷平时更得注意。
“我今儿便先走了,三日后再来给嬷嬷诊脉,你也仔细自己的身子。”天色将晚,这回他是真的要走了。
元绣要出去送他,江晏牵着追云,看外头开阔,又问元绣要不要跑一圈,上回她惊到了,红枫虽也温和,但她后来再没骑过。
于是点点头。
见她想跑一圈,江晏便将她一把拉上马背,两人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默契,今儿天不好,才跑一圈不知道何时飘起了密密的雪花。
天灰蒙蒙的,这雪眼看着就要下大,元绣赶紧叫江晏趁雪还小,先回去。
江晏于是勒停马,先行下马,又叫元绣自个儿下来试试,她虽身形偏瘦,但身量修长,自个儿在家时也悄悄练了上马下马,但追云毕竟不是红枫。
元绣一时不备,踉跄间险些踩空,幸而江晏眼疾手快,环住了她的腰,这样子实在过于孟浪,于是又赶紧松开。
不知是刚刚险些摔倒心慌,还是江晏容貌过于惊艳,总之这会儿元绣心跳的哐当哐当的。
雪下的密,才站一会儿,元绣头上脸上就飘了不少雪,江晏替她拂去,元绣看着江晏的脸,从乌黑的发到如画的眉眼,也都沾了不少雪,抬手帮他扫去,动作轻的似乎怕伤到他似的。
元绣借着这机会盯着他看,江晏正视她的眼,声音诚恳真挚,“方才我跟嬷嬷说的,是认真的话,我想娶你,三媒六聘……”
元绣只看到他嘴角落了一片雪花,这用手倒不大合适,头脑一热,垫脚吻了上去。
江晏尚未说完的话就此噤声,本面白如玉,这会儿比过年贴的对联还红,一直红到了脖颈,再底下元绣就看不到了。
雪本就化的快,她触及那片冰凉时就反应过来了,正是因为反应过来,头脑更热了,总不好跟江晏说——她只是想尝尝那片雪花。
江晏似有些不服气,环住她的腰,亦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下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六十一章
今年这雪下的又急又密, 连着两天,今儿一早起来外头都及膝深了,老马在院里铲雪扫雪, 一上午才将将把院子收拾出来。
元绣穿的厚实, 因怕冷还特地戴了兜帽, 江晏说的隔三日要来给嬷嬷诊一回脉, 现下雪厚,估摸着也来不了,万幸嬷嬷这几日身子都还不错, 没出什么岔子。
她是没指望着今儿江晏能过来的,不成想下午他还是来了,雪太厚骑马不便,他是一路走过来的,今儿他穿的是一身青色狐毛大氅, 从雪中来走过时恍若山水流于天地之间。
元绣一开门见此景, 心口就忍不住跳了两下。
“既雪落得大,别过来就是了。”元绣有些埋怨,替他掸了身上湿意, 又将手炉递给他暖暖。
“现正是冬日, 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还是过来瞧瞧心安。”江晏将手炉推回去,看元绣头上戴的兜帽可爱, 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 得个元绣嗔怒的眼神后讪讪放下手。
嬷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下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 若不是元绣在边上看着, 只怕她是一口都懒得吃。
江晏诊过脉以后, 眉头皱的死紧,脉象上看,嬷嬷身子愈发下行,若在旁人身上,只怕都要疼得日日哭嚎,看嬷嬷依旧没什么苦色,这些日子怕是都忍着痛,不想叫元绣担心。
他看向嬷嬷,又看向元绣,只这一眼,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元绣鼻子泛酸,又怕自己这样子叫嬷嬷更担心,憋了半天只揉揉眼睛,不敢出声。
江晏将她拉到嬷嬷身后,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示安慰。病不由人,他见惯了生死,却见不得元绣难受。
“没事儿,绣丫头也不必替我担心,嬷嬷看你有人心疼有人照顾,安心得很,这辈子苦也吃了,福也享了,嬷嬷没什么不满意的。”玉香嬷嬷将元绣拉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又叫江晏也坐下,
“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这样过去的,你们情深意重,嬷嬷觉得不应该耽搁下去,待这场雪都化了,咱们就回去吧。你们两边亲人也该见一面,该商议的得商议,该筹备的得筹备。”
江晏郑重点头,又看向元绣的眼睛:“嬷嬷说的我都知道了。”
“既知道我也就不啰嗦了,一会儿留下吃饭。”嬷嬷说完,背着手要出去溜达溜达,前两天都在下雪,元绣怕摔着不肯叫她出去晃晃,上午老马才将院里雪铲干净,这会儿正好溜达溜达,横竖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二人自己商量去吧。
元绣看着嬷嬷起身离开的身影,才转脸,又见江晏拿出来的一枚碧绿的玉镯。
“你若还没想好,这事儿就暂且不急,总之我得娶你,嬷嬷说咱们从前耽误的太久,我也觉得。”
玉镯光华流转,静静躺在江晏手心,元绣看着眼前真挚热切的脸,微点了点头,早先就说过,她若遇得良人,也不会抗拒成亲一事。
江晏瞬间站起来,言语间有些不可置信,“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吧?”
元绣鼻间冷哼一声:“假的!”
江晏却不管她心口不一,半蹲下来,小心翼翼给她戴上那枚玉镯。
秋收那会儿她晒黑了不少,这几个月才捂回来,被镯子一衬,愈发显得手腕纤细白嫩。
“你倒心思缜密,出门还记得带镯子。”元绣打趣他。
江晏赶紧摇头,“每回见你这镯子都在身上带着,只是没找着机会给你,上次送你来行馆,临走时本打算说的,结果……”
元绣想到那天她主动亲人家,脸瞬间通红,随口扯开话茬,“这镯子金贵,先卸下来吧,横竖我应了你,又不会反悔。”
江晏按住她的手,“这是信物,你时时戴着。”
本还想留江晏吃饭,江晏却坐不下去了,他要赶着回去告诉他爹。
这些年江老太医也不是没说过江晏的婚姻大事,只不过江晏全当耳旁风,再加之家中人口凋零,忧心伤神,顾不上这些。不过从遇见元绣开始,江老太医再没念叨过江晏的婚事,想来也是能看出来什么。
元绣送他出去,回来时嬷嬷才笑话她,“前些日子看人家还鼻子不对鼻子,眼儿不对眼儿的,这才多久,怎么又好了。”
“不是您老人家撺掇好了,如今反来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