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少人听见了里面动静,乌泱泱又围过来了, 看见元绣, 还当她是来讨十亩地的,都凑近了想诉苦,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才放下心好好看戏。
元绣伸出手, 白白净净的手背上有一处红肿。
“这妇人无理, 我同她说她也听不进去,我便自己叫自家养的蜂蛰了一下, 您瞧这伤处同那丫头脸上的伤处是不是一样的, 若是一样的,我二话不说便赔了钱给她。”
那妇人歇斯底里朝宋族长吼:“您老可得说句公道话啊!这钱可得赔给我……”
边上宋家庄人哈哈大笑, 不等族长开口, 便抢着说道:“我瞧你是猪油蒙了心, 这伤哪里是一样的,你家孩子叫蜂蜇的这么严重,不带去看看大夫,反倒想蒙元绣姑娘的银钱!”
宋族长更是脸红,总在元绣面前丢丑,他自个儿老脸无光。
那妇人的男人是宋家庄最默不吭声的,人也如其名,就叫宋老实,也不知是不是看老族长脸色不大好,突然发了狠,一巴掌就扇在那妇人脸上,直将她扇的眼冒金星,还不等她反驳,便开口跟宋家族长解释,
“老族长,我这婆娘胡编乱造,我都叫她蒙在鼓里,信以为真,如今事儿都挑明白了,您老人家只当看了个笑话,可千万别上火!”
宋族长拐棍儿敲得邦邦响,又狠狠在这男人身上打了几下——这是做给元绣看的。
“赵家姑娘,你看这事儿闹得,都是误会一场。”
“您自己人怎么处置我不管,只将我撇清了便好,若不然这事儿闹开了,人家还当我养毒蜂,个个被蜂蛰了都来找我,我又不是菩萨。”元绣冷脸。
那老族长又狠狠打了那男人几下,他也只生生受着,只要不将他剔出族谱,怎么打都无妨。
一番闹剧到这会儿才歇,元绣鄙夷的看向宋老实,这男人瞧着老实,实则是最精明的,只叫自家婆娘站出来闹事,自己倒留了退路。
至于那头发凌乱的妇人,元绣更是懒得看,连带着跟宋家族长都没个好脸,末了没说什么拉着荷香走了。
那妇人也推着被蜂蜇着的小丫头出来,嘴里指桑骂槐:“你个没用的丧门星!今儿也别回家了,就在外头喂狼吧!”
她边上的宋老实还想说什么,又被妇人拧了一下:“你也是个废物,半点用都没有,只敢对我发狠,你婆娘被人家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倒好,屁都不敢放一个,反倒先跟族长尿□□!”
方才那婆娘知道是什么缘故才受了两巴掌,她向来强得很,一出来就搡了宋老实几下。
宋老实低着头,再不说一句话了,两人也竟真的走了,不管这小姑娘。
荷香扯了扯元绣的袖子,那小丫头现下哭的可怜,有宋家庄的人见状说道:“瞧瞧,娶了后娘,这前头人生的闺女就跟白菜似的。”
小姑娘瞧着好不凄惨,被蜂蛰过的地方肿的不像话,因着是毒蜂,脸还有些溃烂的迹象。看这架势那夫妇二人是真的任由她自生自灭了,不过自己若是将她带走了,势必又得招惹麻烦事上身,那妇人可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说不得还要说她拐孩子。
荷香看她这样子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只不过不敢越过元绣,苦着脸想叫姑姑好歹救救这丫头。
元绣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先跟我回去吧,明儿带你去瞧瞧大夫,好好一张脸,可别落了疤。”
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小姑娘泪眼朦胧,要跪下来给元绣磕头,元绣赶忙把人扯起来:“可别跪。”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我洗衣做饭都能干的。”她对脸上落疤没什么太大反应,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闹腾一下午,锅里蒸着的蜂蜜鸡蛋糕幸好出来时熄了火,所以还是软蓬蓬的,别说荷香,她自个儿肚子也饿了。
李兰花有些奇怪地看着元绣领回来的孩子,脸上有些疑惑。
那小丫头先开口了:“我叫宋小云……”
元绣递了一块鸡蛋糕给她,叫她先吃,然后才跟李氏把下午的事儿解释了一遍。李兰花不大开心,说到底是因为这孩子惹出来的事。
元绣无奈:“到底是个孩子,被蜂蛰了就很不容易了,又摊上那么个爹娘,如今还好好的活着,已是命大了。”
“说是这样说,可咱们贸贸然给人家孩子领回来了,只怕那妇人知道了又要闹。”
宋小云一听到那女人就开始瑟瑟发抖:“求姑娘别将我送回去,只当我死在外头了,我能洗衣做饭,做什么都行,只肖给我一口饭吃。”
宋小云怕极,又摞起袖子给元绣看她身上的伤,青青紫紫,不是掐的就是打的。
李兰花嘴上硬,晚间还是给烧了热水叫宋小云洗澡,这孩子身上都能搓出一层老泥,西厢房边上还有间小屋。堆了些吃食杂物,也摆了一张小床,夜里宋小云姑且就睡这儿应付一夜。
那脸再拖下去怕是要烂,明儿一早得带着去看大夫。
元绣自个儿手也被蛰了,虽说不是毒蜂,但也疼的很,不说那孩子了,家里也没药,江晏给的药是驱虫的,不能外敷。
许是怕又被赶走,宋小云一早就起来做饭,赵家灶房都有米面,她也不敢多舀,只摊了五张饼子,又熬了一锅稀稀的包谷糊糊。
元绣起来的时候饭菜都摆桌子上了,这孩子懂事,她也不免多了几分怜惜。又看只有五张饼,就知道她没给自个儿摊,兴安人小吃不完,她撕了半张,连带着自己的半张都一起搁到宋小云碗里。
宋小云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接,只摆手说自己喝包谷粥就行了。
元绣硬塞给她,然后摇头道:“往后再摊饼子记得给自己也摊一个,房梁上的挂的篮子里有鸡蛋,或是加在饼子里,或是煮了吃,如今鸡鸭都是肯下蛋的时候,家里人一天能吃一个,你也不例外。”
宋小云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要赶她走了,眼泪一滚:“姑娘放心,我什么都能干的!”
“你还小,如今是长身体的时候,无须你做什么。”元绣这样说,也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怕的,“不过若是你家里人找过来了,我也不便留你,毕竟那是你爹娘。”
“姑娘不赶我就好,不赶我就好。”昨儿李氏狠狠给她搓了一通,身上瞧着干净不少,一早还给自个儿编了辫子。
不过脸上跟身上的伤依旧触目惊心。
荷香知道她恐怕也愿意闲着,便看向她笑:“你往后就跟我一道,喂鸡喂猪啥的,这从前都是我跟兴安干的,累人的很哩,多个人可算能叫我歇口气。”
元绣也笑:“你惯会躲懒,村里人见着你,都要帮你割草,你当我不知道?”
荷香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除了带宋小云去瞧病,还得配些药,若再叫什么毒虫咬了也不至于抓瞎。元绣一早就赶着骡子车去县里了,荷香也跟去了,兴安巴巴看着,他胆子大了不少,显然也想跟去瞧瞧。
于是元绣就带着这么一堆小萝卜头出发了,另外还带了昨儿蒸的蜂蜜鸡蛋糕,这是给江灵江明还有江老大夫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