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脚步未动,施天青便又回过头来,“若你对了,从这儿出去之后,我带你去赌场玩儿,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林焉闻言笑出声,原想打趣他突然的慷慨,却发觉面上的肌肉因为紧张已经略有些僵硬,他不动声色地偏开头,施天青亦没有点破他,只是在原地等着他行至与他并肩,才和他一同走下去。
脚步极轻,像是怕吵醒了沉睡的兽。
一步一步,夹杂着清脆的水滴声,如同鬼魅深夜的低语,每一声突然的响动都撩拨着林焉的心跳,让他的后背炸出一身冷汗。
面儿上依然是闲庭信步的模样,攥着灵器的手却越来越紧。饶是他布谋周全,纯赌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做,只能在躁如擂鼓的心跳里,尽力维持着冷静。
直到下一个岔路口出现,依然没有刺耳声响,他方才不轻不重地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阿焉是福星,”施天青对他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运气更好更会投胎的。”
林焉把铜钱递给他,示意他来投下一次,施天青倒是轻飘飘的,随手抛了,又随意走向铜钱指引的路口,沉星牢内依然是意料之外的安静。
倒是施天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里的铜钱,“还真是枚神仙铜钱,日后我要把这铜钱加个络子,日日挂在腰间,说不定我便能指着它转运了。”他说完,又问林焉道:“若是下一次还对,你便送我个络子,如何?”
行至最后一个岔路口时,林焉才回答他。
“我答应你。”
施天青笑吟吟地把手里铜钱再次递给他,先前那一次的顺利并不能化解林焉心中的忐忑,身前便是最后一条岔路,若是错了,之前猜对的路尽数功亏一篑。
就像是在赌桌上丢出自己全部的筹码,赢了便是满堂彩,可若是输了……
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在林焉心头,他仿佛行走在刀尖钢索之上,捏着铜钱,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知道走出这一步,对金枝玉叶的殿下来说十分……艰难,”施天青不再戏谑,“可并非事事都能始终处于您的运筹帷幄之下的,我的殿下。”
他从来都是纵横于无数赌场之上,压上自己性命的疯癫赌徒。命运逼着他一遍又一遍押注,刀尖舔血,夹缝求生,七灾八难全给他来一次,活到今日,他早已麻木。
早已不在乎是否光风霁月地活着,或是被乱刀砍死,堕入无边地狱。
可尊贵的三殿下还是这命运赌局中的新手,不习惯接受任何意外。
他以为施天青看向他的眼神里那复杂的情绪是鼓励和安慰,却不知道,那竟是疲倦和苍茫,还有一点似有若无的叹息。
如同早已沉溺声色场中无法自拔的瘾君子,看见第一次推开赌场大门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