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画没有理会他,野鬼便膨胀出高大的身形,双爪狰狞,两眼猩红,“你聋了吗!”
姜画平淡地回首扫了他一眼,“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安静点。”
野鬼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野鸡,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迎面扑来,“你……”
“谢谢。”姜画礼貌回应。
不过他话音落尽的时候,野鬼早就跑得无踪无影了。
夜空下的人类公园美得覆着一层名为星屑与波光的薄膜,天上湖水两个月亮,路灯倒映着细长影子,随着凌晨时分的流逝,缓慢转动。
姜画在这里迎来了初晨的浓白,夙夜露水从他的睫毛上滴下,看不清前路,他还穿着达沃斯学院那套暖和又高档的校服,如果说到这些日子里他最心仪的部分,大概就是校园生活!无忧无虑还能获取知识的日子,真快乐呀!他舍不得自己刚认识的同学们,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是姜画。
他不属于这个人间。
地府府君若是泉下得知,不定该怎么笑话他。
姜画待到公园里出现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便整整衣袖离开,他先在该区域附属小学的旁边找到一家小卖铺,用司徒偃明存在储物囊中的钱买下一沓漂亮的信纸,便宜碳素笔,花了十二元,剩余的部分又存了进去。
他感谢男人的细心,让他不至于在如今这个繁华世俗的京城寸步难行。
剩下的时间,他想给所有世间挂念他的,或者他挂念的人写一封告别信。
从哪里写起好呢?就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吧。
姜画笑起来,偷溜进小学某个空置的僻静教室,摊开信纸记下第一行,这是给第一个“宝宝”的信——
“叛逆的萧柳小朋友,你好: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一个干燥的冬天。你瘦成小小一团,蜷缩在城中村里的塑料棚下面,初看,我还以为你只有四岁,你经常和村里的孩子打架,脾气倔得像只小兽……”
他继续动笔,娓娓将两人相识相知的过程道来。
萧柳六岁前,父母意外过世,从救助站里跑出来,藏在那个拮据的矮棚下,然后他就遇见了正在等雪停的艳鬼,艳鬼喜欢小孩子,亲亲抱抱遍体鳞伤的他,又与他分享抢来的剩饭,他便不管这个美丽到风月失色的青年是什么身份,亦趋亦步地跟着走了。
艳鬼牵着他的小手躲过恶人的追击,那时的萧柳不过竹竿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反抗命运,他不愿被孤儿院收养,也不愿接受仇人们的施舍,垃圾桶里的一碗剩饭或是路人施舍的薄饼就能让他熬过冬夜,他还为口味刁钻的姜画去寺庙里化过香,虽然就是那一次,他被抓住强制送进了收容所,再由收容所转送孤儿院。
后来,姜画似乎求助了什么人,托关系到孤儿院,经常给小小的萧柳送衣服和食物,晚上还偷偷跑去看望。不过那时的艳鬼魂体情况并不好,他的思绪经常混乱,很多时候说话颠三倒四……少年萧柳就是这样伴随着复仇的噩梦,却又在艳鬼粗糙的关照下长大,直到发掘出法术上的天分,便反过来接济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