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病还不好说,但我发誓,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救你们,现在站在这里越久越危险,你们还是快去屋里避一避吧。”
有人已经被说动,有人还在踟蹰。
“连皇后娘娘都在这里陪我们,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反正我不想把病传给我女儿,万一也不行,我先进去了。”一个络腮胡子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进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认命。
无他,就是不想络腮胡子口中所说的万一发生,他们都是最纯良的人,虽然没有大的权势,也没有大的学问,却知道亲近的人不能伤害,也不能给人添麻烦。
再说了,皇后娘娘都留在这里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医馆里所有人都以布巾覆住口鼻,做成了简易的面罩。
姜肆和周大夫给晚青山来的所有人都仔细询问了一遍,才知道大致的状况。
来的一共有二十六人,都是住在晚青山,发病者最长五天,最短是今日才发病。
据那妇人所说,晚青山内有一个池塘,前几日淹死了一个人,发现尸体时都已经泡了有两三日了,已经面目全非。
那尸体似乎被绳子拴上了大石头,投在了池塘里,所以没人知道里面死了人,池塘连着一口水井,寨子东头的人以那口水井为生,发病的人都喝过那口水井的水。
绳子泡了几天断了,尸体浮了上来,他们这才知道死了人,连夜报官,案子据说递到了京兆尹,只是还没查清。
自那之后,就没人喝寨子东头那口井的水了,然后过了半月,都没人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他们有人开始陆续生病。
青山寨非常贫苦,寨里没有大夫,有个病灾的都要花半日路程来京城,可是京城看病太贵,他们都看不起,若是平常,只是染个风寒,他们都会生生挺着,挺得过就活,挺不过就死。
这是听说京城里有个医馆可以看病不花钱,他们这才来的。
姜肆听完来龙去脉,却觉得有哪里说不清。
“那个死了的人,是你们寨子里的人吗?”
妇人点点头,咳嗽一声,虚弱道:“虽然已经看不清她的面相了,但是她死的时候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织锦罗裙,整个寨子里没有能人穿得起那样的衣裳,她叫文秀,是我们寨里唯一一个秀才的女儿,前段日子她忽然得了一笔钱,我们都以为她是被好人家看上了,没想到……没想到会死得这样惨……”
“突然得了一笔钱?”
“对啊,不然那身上的绫罗绸缎是万万穿不起的,后来我们都猜,她可能是惹到了哪个财主,才会被投进池塘里,以石镇尸……”
妇人说着说着就有些精神不济,姜肆没再问她话,让她先休息。
还好萧持给他买下的这座宅邸够大,安顿好这二十六人,姜肆走出去,迎面看到周大夫。
周大夫一开始也害怕,但是看到比他小这么多的姜肆都保持冷静,知道自己不应该露怯,也支愣起来。
“目前看,青山寨的人没有病情特别严重的,发病时间最长的人,现在也只是呼吸不畅而已。”
姜肆出来就去院中的木桶旁洗手,听到周大夫的话,神情微微松懈些:“也许这次的情况并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可怕,周大夫,你也忙了很久了,快去趁着这会儿清闲,休息休息。”
周大夫早知姜肆体贴,但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这么体贴,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姜肆这样,本能过衣食无忧生活的人,还这般体恤下情,平易近人,简直是人间少有。
福了一礼,他刚要转身,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二人齐齐往过看,就见有人踹开了大门,身穿暗金色龙袍的人映入眼帘。
那人气势汹汹,眉间满是怒气,脸上阴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姜肆瞪大了双眼,不等他到跟前,立刻将他叫住:“站住!”
萧持却听都不听,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便要向外走,姜肆双脚钉在地上一般,死死地抵着。
“你快放开我!放开!”
萧持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那双眼中仿佛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别逼朕动粗。”
周大夫是认识陛下的,他前不久还是宫里的太医,只是告老出宫了,见到陛下过来,也急得不行:“陛下,您不能进来啊,唉呀!您是大齐的皇帝,更应该保重龙体才是!”
“滚。”
萧持一个字,让周大夫噤声。
他只看了他一眼,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姜肆挣扎变成了哀求。
“陛下,你知道的,这也是为整个京城百姓好,求求你了,回去吧,如果真的是时疫,我怎么可能抛下这里不管呢?你是皇帝,你任何时候都能分清利弊得失的。”
“姜肆,你以为这次朕还会放任你任性吗?”萧持额头上青筋爆出,一字一顿道,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姜肆心里发酸。
“我不是任性……”
萧持手上又使了力气,姜肆不愿跟他有过多接触,拼命挣扎,谁知萧持忽然松手,然后抱着她双腿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姜肆不停捶打他后背:“放我下去!”
“如果时疫控制不住,整个京城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说我可以,我就一定可以,你放我下去!”
“安儿,安儿在哪?”
青羽卫守在门口,萧持刚要踏出门槛,听到这句话,迈出的脚忽然不动了。
他站在那里,整个院落有一瞬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