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这种时候怎么还会问出这种话?
萧持与她四目相对,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忽然别开眼,起身,他走到翻倒的案几旁,将她的药箱提起,转身走了过来,姜肆吸了下鼻子,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
他蹲在她身边打开药箱,动作有些急躁,在里面翻找了很久,才不耐烦地转过头来,问她:“哪个是止血的伤药?”
姜肆看了半天,突然破涕而笑,她踩了踩脚踏,挪着屁股到他那边,弯下腰:“我自己来吧。”
萧持按住她伸出的那只右手,放回她腿上,又问了一遍:“哪个是?”
姜肆抬了抬眸,水光在眼中打转,莫名的感觉抓挠着内心,让她的动作都变得迟缓,她抬手指了指:“你右手边那个翠色的瓶子。”
萧持低头一看,很快找到她指的那个,又吩咐外面候着的宫人端上一盆清水,张尧战战兢兢进来又战战兢兢退出去,看到姜肆没出什么事,微微松了一口气,人走后,萧持用手巾蘸了清水,给她清理了伤口。
姜肆看他的动作并不笨拙,反而很娴熟,沉默了半晌才张口问:“你也会包扎伤口吗?”
她声音很低很小,要很仔细听才能听到,但她只要一出声,那人的全身就会绷紧了,下意识去倾听她的声音。
“以前在军营里,经常做。”萧持回了一句,听起来漫不经心的。
“哦……”姜肆觉得他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再开口,直到他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起身的那一刻,姜肆抬头看着他,“我可以告退了吗?”
萧持身形一顿,嘴边忽然弯起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声称要治愈好朕吗,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不是,”姜肆极力否认,解释道,“只是今日不宜再继续了。”
他出来了,那个理智一点的陛下不在,姜肆不敢贸然行动。
只是按她以往的经验,这个陛下并不会存在太长的时间便会变回去,所以姜肆还没有那么恐惧。
可是那人却忽然俯下了身,近在咫尺的脸放大在眼前,让姜肆的呼吸一顿。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次恐怕非你所愿了。”
“来人!”
姜肆瞪大了眼睛,看到张尧躬着身走进来。
萧持擦着手,将东西随手扔掉,吩咐张尧道:“把她带到含英殿,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去半步。”
第五十章
皇城东郊有个马场,入冬后百草枯折,冬风砭骨,鲜少有人来此打马。
今日大风消歇,日头高挂穹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马场西边架了一顶矮棚,三面束起帘幕阻挡冷风,里面烧着炭炉。
萧抉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厚重的绒毯,伸手在炭炉旁烤着,看着远处打马的人。
萧彻骑着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手中握着球杆,场上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是纵横驰骋,指哪打哪,即便无人相陪也玩了个尽兴。
挥洒了一身汗,他御马走向这边,马儿额头上一绺雪白的毛发显得人马都有些张狂,萧彻到了近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束在腰带上的衣摆扯下,轻轻拍了拍,安抚地摸了摸马头,瞥到里面安然躺在椅子上的萧抉,忍不住轻啧一声。
“既然身子骨不行,就老老实实在屋里躺着,非要来马球场,又不打马球,你在这坐着有什么意思?”
对于萧彻的嘲笑,萧抉似乎并不往心里去,他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放在他身后荒芜的马场上,轻叹一声:“看你玩,也有意思。”
萧彻不置可否,拍了下马屁股,马儿颠颠跑远了,他弯身进来,坐在萧抉旁边,也伸手烤了烤火。
两人似是很相熟,言谈之中也多了几分随意。
萧抉靠着坐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眼底露出几分揶揄的笑意:“怎么样?这次来京,弄清楚你想知道的那件事了吗?”
萧彻烤着火,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却连眼神都没抬,良久后忽然往背后一靠,双手搭在脑后,惬意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不着急,好不容易进了一次京,还有那么多热闹等着我看,闷头去查自己的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美好的时光。”
看他是真不着急,萧抉但笑不语,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忽然出现,萧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神出鬼没的千澜。
炭炉上烤了花生,萧抉拿起一颗在手里一摁,头都没抬,问道:“怎么了?”
千澜道:“陛下把姜医女关进了含英殿。”
“啪”地一声,花生碎成两瓣,花生米弹飞了出去。萧彻听声忽然坐直了身子,双手放下去,搭在膝头上,手指头灵活地摆动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含英殿……含英殿在未央宫,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啊。”
萧抉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片晌后他才开口,语气有几分冷淡:“还有别的事吗?”
“回殿下,没有了。”
“退下吧。”
千澜转身离去,萧彻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扭头对萧抉道:“姜医女曾是霍岐的妻子,却被你那个弟弟关进了皇后的宫中,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又要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吧?”
萧抉神色不变,又拿了一个花生,轻道:“这不是正好吗?”
萧彻抬了抬眉。
“眼下他初登基,朝中对他一直有些非议,他现在要娶臣下的妻子入主中宫,也要看朝臣们答不答应。”萧抉吃了一颗花生,声音不无冷漠,仿佛在说着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萧彻更为震惊:“你的意思是,他对那姜医女还是认真的?我看不然吧,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女人,带进后宫,无名无份,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何必要封妃?这样的女人,纳为宫妃都是抬举,更别说封后了!”
“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萧抉轻笑一声,随即压下唇角,“不过就算不是,也可以是。”
萧彻一怔,抬眼看着他,眼中浮现了然之色:“借此事闹大?”
他赶紧摆了摆手:“你可别,上次宫中走水,他可是肃清了青羽卫所有人,把尸体送到你眼前警告你,你也说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真把他惹急了,下次也许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