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安不肯吃药,就没有饭吃,倘若还是不肯,他们就捉住他,上针管打进去,那些不知名的药液还具有镇定的功效,沈承安也只能在打药后的那段时光安静下来,药物侵蚀他的大脑,五感也随之钝化,沈承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宛如灵魂出窍。
但同性恋终究不是病,哪能通过药物就能矫正好呢?
沈承安已不记得自己被绑在电椅上经受了多少次折磨,特殊病房内没有窗户和灯具,也没有任何可以穿透进入室内的光线,唯一的光芒就是投影仪的指示灯,沈承安就被关在压抑漆黑的病房里,全然不知时间流逝,也无法区分昼夜,眼前循环播放着男同性恋的影片。
电流随着影片的播放,残忍地穿透他的脊背、胸腔、大脑,随着护工的调整电压逐步加强,到最后沈承安失去了所有只觉,身体却已牢牢记住了这股痛苦、与同性恋影片所挂钩的痛苦——他们就要通过折磨肉体的手段,一步步摧残压垮他的精神。
他们称这为巴甫洛夫疗法,沈承安就成了实验中的那只狗,此后只要看到任何能够唤起这段回忆的事物,他就条件反射地恶心干呕。
沈承安曾经试着在例行电话里向玛利亚求救,但他受人监视,不能讲太多,玛利亚听不懂他的暗示,也不了解他的状况,她只觉得他在被“治疗”,只要是“治疗”,就总要吃点苦。
至此沈承安的一切反应都如他们所愿,但他们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饱受矫正治疗折磨的沈承安从未放弃反抗,在挣扎时咬破了护工的手掌,工作人员为泄愤,把他拖进了地下室。
矫正所的地下室主要用于堆放杂物,里面有一张破旧的病床,沈承安就像狗一样被锁链捆住脖子,拴在病床的铁栏杆上。
铁链不算长,他只能坐在积灰的水泥地面上,膝盖和手掌因粗暴拖拽而摩擦得伤痕累累,血液、汗水和泥土泥泞地粘在他皮肤上。
那个关他进来的男护工说:“为了让你早日变成正常人,我们要换个新疗法。”
“小同性恋,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第132章 干净
“小同性恋,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这句夸奖如同恶魔的低语,步步向沈承安逼近。
男人走近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沈承安,从口袋里掏出了印着邵清照片的头套——
这也是沈承安长久以来所经受的“治疗”,他们通过玛利亚获得了邵清的信息,就把邵清的照片p到图片、视频里去,强迫沈承安去看,以达到让人条件反射产生厌恶的目的。
邵清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了他追究照片的权益,他离异的、抛弃他的父母也不会。
现如今,男人把印着邵清的头套套在了自己头上。
沈承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往后退缩,后背已紧贴住铁床的床沿,退无可退,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消毒水味、堆积的尘土味将他包围,无孔不入地占据了他的鼻腔。
沈承安一手抓住禁锢着脖颈的锁链,另只手无措地在背后四处摸索,在床底下摸到了一把剪刀。沈承安抓住了剪刀刀刃,将它藏到了背后——这把剪刀不知道在这儿放了多久,沈承安摸了一手的灰,与手心的冷汗黏成了泥,铁锈钝钝地刮蹭着他的指肚。
“小东西,你为什么不听话?”男人挪开挡在床前的木椅,椅脚摩擦水泥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你不配得到天父的关爱和救赎。”
沈承安不敢说话,他只能攥紧手中的剪刀。
沈承安跪坐在地上往上望,只能看见男人拴在啤酒肚上那松垮的白色制服裤。
“你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你得听我的话。”
男人在沈承安的面前,解开了裤头的绳结。
“就一会儿,这个治疗不会让你痛的。”
人为了生存下去,会特意淡化记忆中的痛苦,以至沈承安都不大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男人走近了他——等理智再回归时,他的剪刀已经插进了男人的肚腩里。
男人裤子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被裤腿绊倒在地,动脉割破后的出血量很大,溅了沈承安一身,在他身下积起一摊湖似的血泊。男人因剧痛而愤怒不已,他踉跄着爬起,一手掐住沈承安的脖子往地上砸,一拳拳猛砸沈承安的眼眶。
沈承安眼前的世界被染红,印着邵清照片的头套也被鲜血所浸湿,直到他再也张不开眼,也不知身上混杂的是自己的血还是男人的血,只能抓紧自己的剪刀,忍下眼部传来的阵阵剧痛,胡乱地往男人身上戳。
他只知道,如果不反抗他就会被杀死、会被玷污,会永远无法从地狱里逃出去。
沈承安眼前漆黑一片,最后只听见了一声护士的尖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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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下意识抱住了盛霜序的小腿,因此盛霜序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承安手臂肌肉的颤抖,他心里一软,不禁探出指尖,轻轻触摸沈承安的后颈。
沈承安被盛霜序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现在很敏感,立即就想要闪避躲开,最终却为了他的老师硬生生忍下,讨好似的用脸颊蹭了蹭盛霜序的手腕。
沈承安皮肤冰凉,冷汗黏腻腻地缠着盛霜序的手指。
盛霜序犹豫片刻,还是把心中的疑虑问出口:“沈承安,你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坏掉的吗?”
这对于沈承安而言本是相当禁忌敏感的话题,沈承安却毫不在意在他的老师面前揭开伤疤,说:“我从医院醒来后,左眼就看不见东西了,后来就做手术装了义眼——不过,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摘下义眼的模样,那样太丑了,我想在你面前更帅一点。”
“我年纪小,被算作是正当防卫,出事后我妈妈立即把我从戒同所里带走,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提那天的事儿,我还以为那个男人被我杀死了……”
接下来的话沈承安没有说。
盛霜序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该在那个时候告诉你妈妈的。”
“我不后悔,老师,”沈承安小声说,“如果经历这一切就能让我抓住你,那么什么都是值得的。”
即便是相处了这么久,听到沈承安这样痴狂的话,盛霜序心中还是震惊不已,他知道沈承安的痴情与执着,却很难想象到他愿意付出到这种地步。
盛霜序抚摸沈承安后颈的手微微一顿,就被沈承安捉住了手指,往自己脸颊上贴。
“你不要嫌弃我,老师,”见盛霜序沉默不语,沈承安胆怯而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说,“我没有被他——”
他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便换了个措辞:“我很干净,我从小到大就只有你。”
盛霜序一时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为沈承安的卑微而心软,他的心脏随着这句“干净”搅成一团,酸涩涩地充盈了他整个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