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烧身上带着烟草的味道,很刺鼻。
盛霜序想起梁烧高中时安安静静的模样,心想他什么时候也抽烟抽得这么凶了。
毕竟他们十来年没见过了,十三年足以将人彻底改变。
沈承安看见梁烧,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他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们。
梁烧将一次性器具塞进事先备好的塑料袋里,收拾干净后,用酒精擦了擦手。
梁烧斜着眼睛看了看明显有点紧张的盛霜序,从药箱里抽出一支软膏。
梁烧说:“抬头,我给你脖子上点药。”
梁烧是医生,盛霜序是病人,病人会遵从医生的要求。
盛霜序温顺地抬起了头。
梁烧抽出袋装的棉签,凑近了盛霜序,冰凉的软膏被他小心涂抹到伤口上,药物在盛霜序的皮肤覆盖停留,过了几秒钟,开始微微发烫——后来就烧了起来,刺激得盛霜序有点儿发疼。
沈承安不知清醒还是醉着,他盯着梁烧游移在盛霜序脖子间的手看。
梁烧有着一双医生的手,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宽大,手指很长,仿佛一只手就能攥住盛霜序的脖颈。
梁烧的动作已尽量轻柔些,盛霜序磨破的伤口还是火辣辣地发疼——他的手又有些过分轻柔了,搞得盛霜序疼中还带了一点儿痒。
梁烧就仿佛没看到沈承安凝在自己手上的目光。
涂药并不是件难事儿,梁烧却涂了很久——他就像故意这么做似的,盛霜序仰着头,脖颈渐渐发酸。
盛霜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烧才终于松开了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提不起兴致的平淡语气:“不要抓挠,每天敷一次,尽量保护好你的脖子。”
梁烧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又用酒精搓了搓手。
差不多有盛霜序小臂宽的药箱背在梁烧腰间,就跟斜挎包似的,他收拾得很快,盛霜序一眨眼,他就裹好了进来时搭在椅背上的围巾。
梁烧说:“走了。”
他留了两个字,从头至尾没和沈承安搭过话,转身就走。
沈承安盯着盛霜序看,碧绿的眼睛蒙了层微醺的水雾,问:“你认识他?”
盛霜序有点儿怕沈承安,他怕自己无意中惹了他生气,说:“是,我们是同学,不过——”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盛霜序小心翼翼地揣摩沈承安的表情,梁烧走的时候好好地关了门,只有朦胧的台灯照在沈承安的侧脸上——他看不清沈承安脸上的细节。
沈承安钝钝地说:“哦,我知道了。”
盛霜序有了继续往下说的勇气,轻声道:“我见过你妈妈了。”
沈承安说:“嗯。”
盛霜序不知道自己为沈承安所着想的谨慎,在沈承安眼里不值一提,他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去弥补他所犯下的错误。
盛霜序继续往下说:“我……我没让她知道我们的事情。”
沈承安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盛霜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沈承安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说?”
盛霜序摸不清眼前人的喜怒,他们许久没有如此正常地面对面讲话了。
盛霜序紧张的嘴巴打颤:“我,我不想犯之前的错误了。”
“承安……我不知道你,”盛霜序顿了顿,决定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直到遇见你后,我才隐约察觉出我那通电话打出的后果——你后来过得很不好,是吗?”
他们之前的交流太少了,沈承安难得愿意听盛霜序讲话,他们需要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时机,好好地谈一谈。
“我真的很抱歉,当时的我很害怕,”
听了这样的话,沈承安的脸色很不好,但盛霜序得说下去,他的手指因为输液而冰凉,他把手放在了沈承安肩膀上。
“对不起,我害怕你会和韶清一样,我不能每天都看着你,又和你说不上话,就只能叫你的家长去……”
沈承安没有挪开他的手。
沈承安静静地看着伤感的盛霜序,盛霜序的手在抖。
盛霜序说:“这都是我的错。”
“老师,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这副模样,”沈承安的目光要把盛霜序穿透,他并不愿意因为这几句懊悔就敞开自己的心扉,“我们只是合约关系,我付钱给你,你听我的话。”
盛霜序:……
盛霜序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疏解失败了。
沈承安说得确实没错,他们只是合约上的关系,是盛霜序自愿落到这个地步的,他需要钱。
在钱面前谈感情,是如此的虚伪。
他们对视了很久,盛霜序在沈承安碧绿的眼睛里看到了沮丧着的、垂着眼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