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国大义面前,江殊澜又怎会在意墨玄峤的死法?
她待临清筠冷淡,从不是因为觉得他心狠残忍,而是因为他那夜回到房里后便不再敢靠近她。
他从未问过江殊澜,便已经替她给出了答案,在他们之间添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距离。
“原来你并不知道我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江殊澜已经止住了眼泪,声音里虽还有些哭腔,但已听不出其中的委屈与难过,平静了许多。
她躺回床榻上,拉起锦衾盖好后顿了顿,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临清筠。
浓黯的黑夜里,江殊澜语气清冷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些,我便先收回,无论是什么。”
“等你觉得自己配了,它们还会是你的。”
江殊澜听见临清筠的呼吸乱了几分,她紧接着又说:
“但我不会一直候着,若时机恰当,我把那些你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给了别人也有可能。”
临清筠气息沉敛。
他很明白江殊澜在说什么。
江殊澜看出了他厌弃那个鲜有人知的临清筠。
她是想让他知道,若临清筠仍然觉得真实的自己不配得到她的爱与信任,那她便不会给他。
直到临清筠能正视自己接受自己时,他才能重新拥有那些几乎已是他生命养料的东西。
而若他让她等了太久,江殊澜或许会将它们永远收回,转而给别人。
临清筠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染指来自江殊澜的爱意。
但临清筠可以数年如一日地伪装成一个君子,只要他不想便可以毫无破绽,却无法伪装出江殊澜此时想看见的模样。
他恨不能让那个浑身鲜血却毫发无伤的临清筠与临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起,死在那日的屠杀下。
而不是踩着他们的尸骨苟活于世。
是以他并非不敢,而是不允许那样的临清筠接近江殊澜,不让那些脏污的东西沾染她的一丝裙角。
可江殊澜却希望他能接纳那个临清筠。
这是否意味着,她其实真的如临清筠所奢望的那样,无论他是什么模样,都会爱他。
临清筠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沉默地立于床榻边,眼角眉梢都蛰伏着挣扎与阴郁情绪。
江殊澜耐心地等了许久。
直到高悬于天际的圆月开始西沉,终于感觉到临清筠在自己身旁躺下时,江殊澜的心才定了些。
临清筠知道江殊澜一直醒着,便试探着伸臂,放轻动作拥住她。
江殊澜唇边泛起了临清筠看不见的柔和弧度。
似是鼓励和奖赏般,江殊澜牵住了他环着自己的那只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在察觉到她细微的回应的这一瞬间,临清筠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隐痛被什么温柔地抚过。
悬在心头事情终于有了进展,江殊澜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重新开始在她清醒时与她亲近。
之前意识到他只在她睡着后抱她吻她时,江殊澜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拧碎了。
好在,那些痛彻心扉的时刻结束以后,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
清风入梦,一.夜安然。
江殊澜醒来后才发现,临清筠很反常地还睡着。
以往江殊澜睡意朦胧地醒来时便会看见临清筠温柔似水的眼神,那能让她一整天都觉得安心。
这几日临清筠都难以入眠,只是整夜整夜地无声拥着她。是以昨夜江殊澜把话说透之后,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连日来的疲倦便全都压不住了。
看着临清筠眉间仍有蹙痕,知道他睡得并不安稳,江殊澜心疼地悄然往他怀里靠了靠,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
临清筠常年习武,习惯睡得浅,江殊澜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住他,猜测他应该已经醒了。
但江殊澜假作不知,仍乖顺安静地拥着临清筠,阖眸重新睡去。
下一瞬,临清筠便睁开眼凝望着她。
像是终于又更加确定了什么,他加重了些拥着她的力道,将她更深地揉进自己怀里。
*
京都城中人心惶惶。
之前科举考试本就已因国丧推迟过一回,各地的学子心中焦急,很多人都早早来了京都为这次春闱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