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妄图以兵权挑拨他与江殊澜,却不知道,江殊澜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
方才听江殊澜提起喜欢看游记的原因,临清筠几乎以为她想等事情结束之后便远离这一切。
包括他。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临清筠便觉得连自己的灵魂都是痛的。
江殊澜愣了愣,轻声说:“我自然会与你一起,无论在哪儿。”
她是父皇的独女,那原本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没道理她把重担移到临清筠肩上,自己却去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待在哪里都可以。”临清筠认真道。
见气氛有些过于严肃了,江殊澜语气轻松地调笑道:
“你不自己把兵符收着,就不怕我像当今皇后一样,意图谋反吗?”
若江黎的皇后有能合二为一的兵符,也不必大费周章给江黎下药了,皇权和兵力都唾手可得。
“澜澜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临清筠正色道。
皇位,权力,他的性命,无论是什么,临清筠都会毫不犹豫地一一捧给她。
只要江殊澜允许他一直待在她身边。
听见临清筠情话般的真挚承诺,江殊澜忽然意识到,其实她父皇早已为他们今日的局面做了很多安排。
父皇把主将持有的半枚兵符和大启的暗探网交给了临清筠,把本该由帝王持有的半枚兵符和邢愈他们那些精心培养的手下留给了江殊澜,就连护卫宫城的禁军统领石森也暗中听命于江殊澜。
这些便足以证明,江殊澜的父皇当初其实并非完全信任江黎,只是未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或是找到了证据却没来得及寻到更加适合坐上皇位的人。
那时的江殊澜才十四岁,单纯善良。父皇或许曾想过把她推上那个位置,却又很清楚那不仅会让她终生困于宫城,或许还会更早招来杀身之祸。
而边关战事告急,临清筠也不得不领兵出征,归期不定。
所以他把皇位传给了虎视眈眈的江黎,却把权力分给了临清筠和江殊澜两人。
而最终的选择权其实早在那时便交到了江殊澜手里——
因为先帝很清楚,无论如何,临清筠不会伤害江殊澜。
临清筠是他看着长大的。
无论是被江殊澜忘记的那些儿时与临清筠相处的场景,还是临清筠长大后对江殊澜的关注与在意、想以军功向他求娶江殊澜时的决心,先帝都看在眼里。
甚至可以说,江殊澜的父皇利用了临清筠对她深入骨髓的在意,让临清筠成了一把可以为江殊澜杀尽豺狼虎豹的利刃。
一手促使临清筠成了他离开后,可以继续保护江殊澜的人。
再往深了想,当初父皇在临清筠向他求娶江殊澜后便放出消息,说要为她和范明真赐婚,或许也是为了刺激临清筠更加在意江殊澜。
所以父皇才选了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江殊澜又从未对他动过心的范明真。
那道空白的赐婚圣旨从未在人前宣读过,可以任由江殊澜自己写上她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且不必因牵扯任何显赫的世家大族而犹豫。
父皇能让大启国泰民安数十年,以仁德治世却并非没有帝王心术。但这些都是江殊澜的猜测,早已无法向父皇求证。
可她始终相信,父皇做到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否则此时的她和临清筠也无法如此游刃有余地与江黎周旋。
父皇让石森转告她,那半枚兵符不是枷锁,是因为他一直知道,比起权力,自己唯一的女儿其实偏爱山川之景。
他给了江殊澜可以做选择的底气和能力,却并不要求她沿着他的路走下去。
若非骤然身故,他一定会做到自己曾经的承诺,让江殊澜成为世上最自由快乐的公主。
想起自己因为近来越发嗜睡而生的那个猜测,江殊澜下意识问临清筠:
“你说,我们能成为他们那样好的父母吗?”
江殊澜见过世上最称职的父母,却不知自己以后能否让她和临清筠的孩子也在那么美好的爱与阳光中长大。
临清筠的心跳重了几分。
他用略带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江殊澜的脸颊,难掩心动地低声说:“会的。”
他的澜澜,无论什么身份,都会是最好的。
但他……
临清筠微微垂首,浓黑的鸦睫掩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当晚,江殊澜仍然很快便睡着了,却睡得没有之前那么沉。
是以临清筠轻轻吻了吻她后起身时,江殊澜是有感觉的。
江殊澜猜测临清筠是趁她睡着了,去和夏问商量什么事情。
但半梦半醒间等了会儿还不见临清筠回来,江殊澜心里忽然划过一阵不安。
她很快睁开眸子,拿起床边的裙衫穿上后打开了房门。
明月当空,能浅浅照亮前路,可江殊澜未能在院子里看见临清筠。
似有所感,她提裙去往院门的位置看了看,果然发现那扇已经紧闭几日的门此时正虚掩着。
像是等着她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