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醒来后正欲随手放下睡前还在看的那本奏折,却忽然看见所有奏折都散落一地,而原本应该放奏折的地方,此时正规矩整齐地摆着半具阴森尸骨。
他还未来得及觉得惊恐,便听见守在外面的内侍低声道: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江黎皱眉沉思了片刻,才说:“让皇后进来。”
“其余任何人不许靠近。”
皇后手里捏着两封信步伐紊乱地走近,目光触及江黎手边那堆白骨,她才终于心神俱痛地哭出了声。
“江黎,我们的女儿……柔柔她……”
*
旭日东升。
雨后的晴天总是格外清新而不染丝毫尘埃的。
像是正不断被洗去脏污的世界。
江殊澜醒来时,临清筠正眼神柔和地凝望着她。
“还困吗?”他问。
“不困了,昨夜睡得很好。”
江殊澜知道他是因为见她昨夜醒过来一次,担心她没睡好。
江殊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近来每晚都睡得很熟,昨夜倒是第一次在深夜醒来。
或许是冥冥中,睡梦里的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身旁临清筠的难过,才会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醒来。
幸好,她没有错过临清筠脆弱的时刻,没有让他独自被那些沉重的回忆缠绕着,整夜无法摆脱。
昨晚到后来,她拥着临清筠,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渐渐从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中抽离,回到了与她共度的现实。
他们都不会再失去对方的现实。
“我去做早膳,你再歇会儿吗?”临清筠温声问。
江殊澜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
前世每日都是临清筠准备三餐,江殊澜很想与他一起,帮他做些什么,但那时的她只能有心无力。
“好。”临清筠宠溺道。
临清筠仍然不让江殊澜动手,而是由他来为江殊澜换上新的裙衫。
江殊澜发现这条裙子的袖口上仍绣有她很熟悉的竹纹,且看得出来要比之前那些精致很多,便知道这是临清筠恢复前世记忆后添上去的。
“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为何会偏爱在袖口留下属于对方的绣纹?”
现在她和临清筠每套衣服的袖口都有竹纹和玫瑰纹饰。
临清筠温和地笑了笑,说:“以前换季时裁制新衣,我母亲总会在我父亲的袖口上绣她喜欢的纹饰,也在自己的袖口上绣我父亲喜欢的。”
“虽然我父亲没机会穿上那些衣服,但我知道,那是他们相爱的细节和证据。”
帮江殊澜绾发时,临清筠继续道:“那时我便想着,等我以后有了夫人,也要像他们一样。”
江殊澜想了想,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我猜你当时想的应该是,让你今后的夫人也帮你绣?”
临清筠知道瞒不过她,便点头应下,“嗯。”
“但后来你才发现你夫人其实根本不会女红,是不是很遗憾?”
江殊澜曾跟着母后学过绣活,但她没学多久便放弃了,同样是安静地待着,她更喜欢画画。
“很多男子都会有心悦之人送的荷包,你想要吗?我可以学。”
临清筠摇了摇头,温柔道:“不遗憾,你也不用去学。”
他牵起江殊澜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细腻的指尖,“我舍不得。”
临清筠前世第一次拿起针线,便是想先熟练起来,再在送给江殊澜的裙衫上悄悄留下能代表他的竹纹。
第一次被针刺到手指时,在战场上受过无数伤的临清筠并不觉得疼。但他却下意识想到,即使只是这个程度的痛感,他也不愿意让江殊澜经历。
江殊澜不知道是否又是错觉,但她似乎又在临清筠眼中看到了温柔得近乎骇人的深情。
她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难道问临清筠:“你为何会用深情得过分的眼神看我?”
只是想一想江殊澜都觉得自己很奇怪,很不知满足——
要他爱自己,竟又觉得他过于深情。
天底下会有人觉得爱人给的爱意和温柔太多吗?
江殊澜轻轻蹙了蹙眉,从脑海中擦去那些奇怪的念头。
她很快便没了继续胡思乱想的心思,因为临清筠带着她走出了屋子,江殊澜发现这里的确和他们前世的院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