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把银钱给崔言修时,怕他会不收,便说了只是借他的,待他手头宽裕了再还就行。
但江殊澜和崔言修都很清楚,即便春闱后他很快便有官可做,开始时官职也不会太高,靠微薄的俸禄很难在短期内还清那笔银钱。
崔言修无力地垂首。
他知道,仅靠自己,在京都的确是举步维艰。
“况且本宫与临将军若成婚,莫非你要空手来喝喜酒?还是说,到时即便本宫请了你,你也不愿来?”
前世崔言修是临清筠在朝堂中最大的助力,也像纪怀光一样,是他的知己好友。加上云游天下偶尔回京的林谨,他们曾多次一起饮至夜深,让临清筠的疲惫不堪的神思得到短暂的休息。
江殊澜不在的时候,崔言修曾数次开解临清筠。
虽仍无法改变临清筠日日低落的情绪,却为他孤守的那几十年找到了一个目标——
做一个能得江殊澜赞许的好皇帝。
江殊澜很感谢他们让临清筠不算彻底孤身一人。
所以这一世她与临清筠成婚时,她自然也会让他们都来喝杯喜酒。
也补上前世那份。
“殿下与临将军……”崔言修面露疑惑。
他即便是在山寺中暂住,也听来往的香客说起过,唯阳公主与几年前的状元范明真有婚约在身。
但如今看来,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江殊澜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把地契交给崔言修,“这家书局是本宫与临将军一同赠与你的。”
“只当是预祝你春闱顺利,能得偿所愿。”
“你若实在不敢收,也可以把自己当成是这家书局的掌柜,替本宫经营,按市价得工钱。”
“待你攒够钱还给本宫后,再把店还回来也可以。”
江殊澜知道崔言修或许很难说服他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家书局,换了个法子。
“当然,若你反而亏了钱,本宫是会记在那笔欠款上的。”
崔言修沉思片刻,重新朝江殊澜行了个跪礼:
“殿下与临将军的恩德,草民没齿难忘。”
崔言修明白,唯阳公主提起临将军,提起春闱,是意有所指。
而若接受唯阳公主的这份好意,意味着什么,崔言修也并非看不懂。
他很清楚,在朝堂上,像他这样出身寒门的人几乎很难有立足之地,更遑论施展抱负。
为公为私,唯阳公主与临将军的阵营或许都很适合他。
看到崔言修表明态度,江殊澜把地契交给他后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叶嬷嬷一起离开了。
离开山寺前,江殊澜在那尊受过无数人跪拜的佛前,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却并未求什么。
老天爷已经给了她回来与临清筠弥补遗憾的机会,她不能再贪心要更多。
江殊澜回到公主府时,临清筠已经在院内了。
“你回来啦?”江殊澜问,“有受伤吗?”
她还以为临清筠会比自己回来得晚些。
那日邢愈在皇后的暗室中受了伤,江殊澜有些担心,一路赶着回来的。
临清筠微微颔首,将带着笑容快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拥进怀里,温声道:“没有受伤。”
“崔言修收下了?”临清筠问。
昨夜江殊澜和他说过今日要去做的事,听完后临清筠心底便有疑问,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收下了,”江殊澜亲昵地靠在他怀里,“他应明白其中深意。”
“澜澜,你为何觉得他有能力为我们所用?”
“据我所知,今年的学子中,崔言修并非最显眼的那个。”
甚至可以说是无人在意崔言修这个寒门学子。
春闱还未开始,江殊澜却似乎已经确定崔言修今后能大有作为。
临清筠不知她这份确认或是信任从何而来,而这令他觉得很在意。
临清筠还记得,那日江殊澜说会迟些去将军府陪他,便是去了隆宝堂门口为这名叫崔言修的书生解围。
如今回看,临清筠意识到当初他心里为何除了不舒服以外,还觉得其中有违和之处——
江殊澜就像是早知道崔言修会出现在那儿似的。
所以她才会在前一天离开将军府时便告诉临清筠,她第二日会被一些事情耽搁。
那日临清筠便派人查过,崔言修并非京都人,在那之前也从未与江殊澜见过。
手下找来了几份崔言修写的文章,临清筠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大才,堪当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