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待她开口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了。
是范明真。
他安抚般紧了紧她的手,弯下腰去,用被茶水烫伤的左手帮她捡起了地上的假发髻,又眉目温柔地帮她重新戴上,还细心整理好上面散乱的发饰。
他似乎并不觉得她头发光秃的模样很丑。
“无事的,不要难过。”
“公主还是很美。”
江柔听见他温声劝哄自己。
这段时日以来的委屈与压抑悉数决堤,江柔泪水涟涟地轻轻点了点头,转而略带羞赧地柔柔微笑,被范明真牵着一步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方才万分颓丧无力的人,竟就这么被他重现点亮了光彩。
御花园中的众人都神色怪异地偷觑他们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江殊澜忽然明白了为何无论前世还是如今,江柔都会对范明真情根深种,近乎病态地任他予取予求。
这个男人用真假难辨的温情与爱意把江柔包裹其中,让她满心满眼只看得见他一人,任何的情绪变化都由他牵动。
为了往上爬,人心、情意、爱恨,范明真都可以拿来算计。
当初父皇有意为她与范明真赐婚时,江殊澜并无心悦之人,加之想让父皇放心,她便没有拒绝。
连阅人无数的父皇都被他欺瞒了过去。
而待人万般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柔在他面前竟似一只温柔乖顺的爱宠,会收起利爪尖齿,被主人摸摸头,便乖乖随着他的心意行动。
人人都说是范明真高攀了云月公主,但江殊澜知道,在他们的关系中,江柔一直都在低位仰望他。
这看似一物降一物的场景,其中的契合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有意为之?
见临清筠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江殊澜忍不住问:
“终日算计人心的人,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世事造就?”
当年她救下范明真后曾举荐他参加官员选拔考试,有过几次来往。
但那时的江殊澜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范明真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除了江柔以外,应人人都看得出他的虚伪与野心。
所以皇帝才至今都未给他与江柔赐婚吧。
临清筠知道她是在说江柔与范明真之间畸形病态的关系。
但他没有回答江殊澜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说:
“是被设计引导,还是心甘情愿地配合他、跟随他,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江殊澜或许会觉得有些唏嘘,但临清筠却认为,江柔是幸福的。
得偿所愿,怎么会不幸福呢。
将临清筠的话一字不差地听清,江殊澜心底忽然闪过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他似乎并非在说江柔与范明真,而是在说……
但江殊澜还未来得及深思,便见邢愈回来了。
“如何?”
邢愈垂首低声道:“回殿下,昨日江柔府里少了十名侍女,我们的人在城外荒地中寻得了她们的尸体。”
“几具尸体均头身分离,面目全非,且无一例外都没了头发。”
江殊澜有些不适地蹙眉,“江柔用她们的头发做了那假发髻?”
“对。”
“从那些侍女的所有头发中挑出了最为柔顺黑亮的,以发丝引针制成帽子样式的东西后,再绾好发髻戴在头上。”
“最后再杀人灭口?”
邢愈平静地应道:“对。”
“谁给她出的主意?”
未免太过残忍恶毒了。
“据云月公主府的人私下议论,昨日墨玄峤上门拜访之后,江柔才开始在府上挑选侍女。”
江殊澜心里一顿,抬首看向远处的墨玄峤。
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边,见江殊澜看过去,他还有礼有节地朝她举起酒杯,遥遥敬她。
江殊澜心底泛起厌恶之感。
她不知道墨玄峤为何要给江柔出这种阴狠的主意,但江柔的把柄就这么到了江殊澜手里。
“派人联系那几名侍女的家人,把事情闹大。”江殊澜淡声吩咐邢愈。
方才这么多人都看见江柔的假发髻落地,那些侍女的死状一旦传开,江柔在京都的名声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