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鹿上车后用手机刷卡,跟在她身后的人似乎很着急,直接伸手越过她,把钱塞进投币箱里。
车内空空荡荡,只有司机一人。时鹿往后走了几步,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
刚坐稳便看见在她后面上车的男人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两个人离的很近,就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只需微微偏头就能看清彼此,时鹿下意识打量了他一眼。
男人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但后脖颈却是微前弓着,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看哪,他就那样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动不动,像个人偶一样。
时鹿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拿出手机准备刷新闻打发时间,只是公交车上的网速很卡,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耐心耗尽前,时鹿收起了手机。
过了两站,又有几个人上车,其中一个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太太引得时鹿多看了两眼。
老太太拿的东西实在太多,她又舍不得放下,坐下后全部叠在腿上,双手环抱用下巴抵着,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上半身一动怀里的东西也跟着动。
看着老太太在那较着劲,时鹿都忍不住替她着急,想提醒她把东西往地上放放,没人会抢。
这时,那老太太侧了下腰,有个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地时啪嗒一声,还挺响。
车上的乘客纷纷扭头,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沓钱。
时鹿离的有点远,看不清钱的正面,只知道是红色的,按照常识,那沓钱少说得有一万。
奇怪的是,老太太只是朝地上瞥了一眼,并没有要捡的意思。
又或者是懒得捡。
时鹿皱了下眉,只觉得众人的反应都有些奇怪,如果是她在老太太附近,就算不帮忙捡起,至少也会出声提醒一下,可他们却只是看了一眼,完全不为所动。
察觉到侧边传来的视线,时鹿扭过头,骤然迎上对面像木偶一样男人的视线,他的身体依旧坐得端正,只有头偏转到一面。
他的眼底没有半点神采,宛如画上去的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时鹿,眼皮都不曾眨过一次。
最令时鹿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后,封闭的玻璃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时鹿没敢扭头看自己旁边的窗户,而是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和徐佳的聊天页面,发现最后给她发的表情包前面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就是在那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公交车再次靠站,时鹿这才惊觉,车后面的这扇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
她顾不了那么多,大步往前门跑去,门外有光,能看见公交车站。
时鹿抓紧手机跑下了车,脚刚落地耳边接连传来了车门关闭、呼啸而去的声音,她怔愣的站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个冷清的公交车站。
整个站台就像被画上了一个圈,圈内罩着光,圈外只有混沌和浓稠的黑。
直到带着颤音的轻咳声响起,时鹿这才注意到,站台的最尾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面容苍老,头顶着个凌乱的髻,只用一根枯细枝固定,身上穿着层层叠叠老旧的灰袍子,腰间还系着鼓囊的布袋,手上拄着拐杖,每次咳嗽时都会用空余的那只手掩着嘴。
时鹿未来得及收回视线,迎面忽然刮来一阵大风,风里裹挟着漫天的白纸,争先恐后地朝她身上打去,她本能地伸出双臂护住头。
风停后,她又回到了公交车上,坐在原先那个位置上,对面的男人仍旧保持着直勾勾盯着她的动作。
宛如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这趟车在没到达终点站前,只准上,不准下啊。”司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车上所有的乘客齐刷刷朝时鹿看去,他们的瞳孔很深,眼神中带着形容不出来的情绪。
时鹿怔愣了一瞬,迎着所有乘客的目光站了起来,紧绷着脸走到司机身边,用商量地语气说道:“师傅,我可能上错车了。”
司机头也不回:“那就算你倒霉了,这趟是善车,带活人回去也不用负责。”
虽然不懂善车是什么意思,但时鹿从司机的态度中看出了没有协商的余地。
这趟车的终点站必定不是她这个活人可以去的地方,挡风玻璃外漆黑一片,下一个站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时鹿咬了咬牙,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下去,我就动手了!”
司机闻言撇过头,只是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来,没本事就回去坐着。”
阳间厉害的玄术师不是没有,但那些人绝对不会上错阴间的车,就算偶尔有打个盹的,抬抬手也就回去了,哪还用得着在这虚张声势。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能吓唬得了谁!
时鹿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司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嘲讽,身体猛地冲向前,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公交车好像撞到了什么,紧接着挡风玻璃上碎裂出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
还没缓过气,后头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乘客的尖叫声随之而来。
司机急忙探出身子回过头,发现公交车的尾部往里凹进一截,最后一排的车座都被掀飞了。
好在乘客们都在前排,并没有被波及到。
“开门,让我下去。”时鹿冷着脸:“不然我就连车带人都拍成纸片。”
司机汗涔涔地瞥了她一眼,慌忙按下开门键。
这么牛逼的人物,他就是带回去也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