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话本上啊,”李清月笑嘻嘻地看她一眼,“难不成还能是你教我的?”
两人正斗着嘴,徐洛音从窗牖处瞥见正往这里走来的林容曦,忙道:“容姐姐要回来了,我把话本拿给你,你回去再看,然后写信告诉我就行了。”
她边说边从博古架上抱了个匣子给李清月。
李清月手痒想打开,瞧见林容曦进来了,连忙放在一旁,抬头见她手里抱着件衣裳,不由得好奇道:“嫂嫂,你很冷吗?”
林容曦噗嗤一笑:“不是给我穿的,是给阿音和沈大人穿的。”
徐洛音微怔,难道是她那日说的一模一样的衣裳?
林容曦眨眨眼,表示就是那件衣裳,徐洛音欢喜地道了谢,双手接过来仔细打量,这是两件云山蓝色的衣裳,纹饰并不繁复,但是极为精致。
李清月忍不住感叹:“这个颜色好适合阿音和沈韶啊,阿音,你们能不能现在就穿给我看?”
徐洛音嗔她一眼:“不行。”
沈韶还受着伤呢,换衣裳很麻烦,她不想折腾他。
“那好吧,”李清月嘟了嘟嘴,“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要穿给我看。”
林容曦偷笑道:“何必等到这次,你和阿音现在就穿上让我看看,怎么样?”
“嫂嫂又打趣我!”
三个姑娘的笑声隐约传到外间,沈韶和李长毓对视一眼,一齐摇头失笑。
两人对弈一局,这才说起正事。
李长毓道:“你信中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日沈韶派人给他递了封信,信中只写着一个字——晋。
他想了许久,只猜出来是晋王李长轩,但是并不明白沈韶在说什么,所以今日他便过来了,求个答案。
沈韶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拢到棋盒中,只留下一个“车”。
车是象棋中威力最大的棋子,只要没有阻拦,步数便不受限制,常有人将车誉为帝王器重的将才。
想到此处,李长毓瞳孔微缩,沉声问:“你的意思是,父皇准备将皇位传给晋王?”
沈韶扬了下眉,淡淡道:“若是果真如此,殿下准备怎么办?”
李长毓望着那枚棋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坚定道:“孤会做一个闲散王爷,与容儿和一双儿女平淡一生。”
沈韶:“……殿下觉得,以晋王的性子,会放过你吗?”
“孤……”李长毓握了握拳,“孤做不出手足相残的事情。”
沈韶闻言冷笑一声:“所以殿下想让他做恶人,杀死您与太子妃和一双儿女,让您在九泉之下博得个好名声吗?人都死了,好名声还有什么用?况且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书写,后人对您的评价或许是‘懦弱愚孝’四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说如此凉薄的话,甚至言辞大不敬,却让李长毓愣住了。
他矜矜业业地做着太子,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他甚至希望父皇永远做皇帝。
每次行礼时,他的每一句“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是真心实意的,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做太子,不必与一同长大的兄弟面对夺嫡纷争。
他一直在逃避,认为父皇春秋鼎盛,离驾崩还很遥远,可……从山庄回来之后,他能看出以往意气风发的父皇在日渐衰老,鬓边的白发遮不住,身子也不够康健,说几句话便会咳几声。
夺嫡之争早已迫在眉睫,不是他想躲便能躲得掉的。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番话,赤.裸.裸地将两条路摆在他面前,逼迫他给出一个答案。
“所以殿下是选择伉俪情深的太子妃与血脉相连的儿女,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长毓脱口而出:“自然是前者!”
沈韶微微一笑:“那晋王呢?”
“若是有朝一日威胁到孤的妻儿,”李长毓微微扬起脸,神情中终于多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格杀勿论!”
沈韶终于松了口气,将连日来搜集到的关于晋王的事情告诉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送走太子一行人,沈韶浅啜一口茶。
养伤的这段时日,他看似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脑子却一直转着,反复琢磨朝堂之事,竟真的悟出了诸多道理、猜透了许多东西。
他捏起棋盘上的车,随手丢进棋盒中。
这是皇帝器重的将才,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或者说,他们都是棋子,皇帝才是下棋的人。
徐洛音将衣裳收好便去了外间,见沈韶面对空置的棋盘出神,不由得笑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沈韶脸上的神情终于生动了几分,温声道:“阿音,过来。”
徐洛音走过去,见他张开手臂要抱她,她转了个方向,坐在他对面,蹙眉道:“夫君,你还受着伤呢,以后不要随便抱我了。”
自从坦白心意之后,沈韶恨不得每天都抱着她,一刻都不想分离。
这让徐洛音生出一种是沈韶喜欢了她很久的错觉,而不是她偷偷爱慕了他两年,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应该是她每日缠着他不放啊,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沈韶摸摸鼻子,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