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拔了头筹,却未理睬旁人的高声喝彩,只垂了眸,理了理自己乱了的衣袖,掸平这无聊的游戏落在他身上的飞尘。
满树的绿丝绦随着止不住的风而摇摆着,轻抚过箭上穿透而过的鲜妍花瓣。
而远处,李玄慈抬了抬眼,有些发懒地望了眼这刺目的白日昼光。
待收回眼时,眸子里还残留了点琥珀般的浅褐,晴日里极艳的阳光,更是将少年人的身影滤得有些发淡。
他信步往前走,越过吵闹的众人,撇下那些复杂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柳树下,血红的发绳与软绿的柳枝,同时拂在少年人的肩头上。
李玄慈伸手,将那箭拔了出来,十六顿觉身后悄声的议论愈发响了起来,便如那花里醉了的蜜蜂被惊醒了一般,一阵阵压不住的心慌意乱。
她心头转了下,便明白了。
探春宴的噱头便是斗花,原是各家闺秀佩戴名花来争奇斗艳,如今胜负已分,又是这样惊采绝艳、还生了一副蛊人皮相的少年人,拔了这头彩。
那这花要落谁家,自然就成了这群朱颜绿鬓的少年男女如今心中之问。
十六面上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冷样,心里却挑了下眉。
对不住各位了,眼前这位爷虽然十分爱装相,却从没把在座各位放眼里。
无论是这堪作探花郎的才俊,还是那貌比嫦娥的佳人,在他眼中怕都搓圆揉扁一个模样。
十六刚在心中默默叹着这人天生地长独一份的冷眼,却闻见一点芬幽沁了过来。
低头一瞧,便是满眼的艳烈鲜妍,浓得几乎晃了她的目。
“这.....这是什么呀?”她有些愣了,傻得问出了这样显而易见、仿佛脑袋进水一样的问题。
李玄慈瞧了眼她那傻样,挑了半边眼尾,随即转了头,只将那箭上的花凑得离她更近了些。
大概是同命结连脑子里的水都共苦了一番,他这样的头脑,居然也在冷冷睨了她一眼后,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花。”
废话。
又挑着眉补了一句,“不要?”
又是废话,还是发傻的那种。
十六的眼睛愣得像被花子拍散了魂儿,半天才呆愣愣地说了声:“要。”随即便接了那刺了花儿的箭过来。
可花到手了,魂儿似乎还丢着,只乖乖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倒十成十像足了呆头鹅一般的小书童,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半天,才又天外飞仙一样蹦出一句。
“等回去了拿来给你做鲜花饼吃。”
她低着头一股脑地往前冲,倒没看到身前的李玄慈动了下眉,眼尾极轻微地一弯。
众人见这占了头彩的少年,却只将这赢得满堂彩的花箭交给了自己的小厮,先前的喝彩不由得落了空。
然而他们面上那强作镇定的表情,背后却如泼了漆一般藏着不同色彩,有人心中暗松了口气,也有人无端悄悄叹惋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