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把一切烧干的火场里,一滴水从她眼角溢了出来,还来不及被捕捉,便掉落到焦地上消失不见。
“你……才来……”
一开口,十六的嗓子已经被烟呛得成了破锣,可从这破锣里,李玄慈还是能听出一点委屈。
十六看上去从来软和,在师父和师兄面前虽有懒怠却十分懂事,从不求不该之事,从不越分寸之外。若今日来的是师父,是师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心中只会有感激和庆幸。
只对着这个人,偏偏是这个人,她反而得寸进尺、心生委屈。
以往她也曾被困火中,可那时她只想着如何逃,分不出心神来想别人,也想不起别人,李玄慈来救了她,她心里感激,却也只是感激。
而这次起火,她想跑,前面的柱子又塌了,身边还挂了个半废的累赘,最后自己也被塌落下来的物什砸破了脑袋,被困在火场里动弹不得。
越困多一时,她心中就多一分委屈,越难受一分,就越想着那个人。
从头到尾,她都只盼着那个人早些来。
从下山历险开始,无论怎样艰难险阻,身旁总是有同伴,有师兄,有他在。而如今她一人困在这火场里动弹不得、被烟呛得看也看不见,喘都喘不了,到这般绝境,十六才不得不承认,在她心里,李玄慈与旁人就是不同的,哪怕与最亲的师父和师兄,都是不同的。
上天入地,也只有一个李玄慈,牵扯着她,勾缠着她,叫她放不下、忘不掉,挂在口中,藏在心里。
当她吹起那声鸽哨时,她心中默念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李玄慈没辩解半句,只更紧地抱了抱她,干脆利落地说:“我的错。”
接着就抱了她要出去,十六回神过来,连忙抓了抓左手,想要抓住那人,却被李玄慈捉了回去。
十六遇险,将他这阵子藏起来的戾气都激了出来,他本就是冷血无情、死生无论的人,旁人死活在他看来都是天定命数,与他何干,可怀里这人都陷落到如此地步,竟还不忘管他人死活。
可她却挣扎着说道:“有……诈,活口!”
艰难说完这几个字,她那嗓子就彻底发不出成形的音了,李玄慈胸膛起伏,最终还是按捺下了情绪,单手抱着十六,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拽住那人手臂,也不管他被砸伤的腿,任由着在地上被拖拽往前。
那人就这么活活从火点上拖了过去,好在还未到门口,暗卫总算清理了路赶了上来,将人接了过去,又在前面开道,一行人总算有惊无险出了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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