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人的神态,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是他最难的一年,天下动乱,他参军入伍,跟随的人败了,他带着残余队伍一路逃回河东,本想找家里人援助。然而卫家怕惹出大事,他父亲连见都没见他一面,只悄悄派人送了些钱给他,让他远离河东,从此别再回来。
就在那时,王栩主动出山来找他,为他引荐各地名士,为他四处奔波筹集军粮,扩大军队。
他十来岁时拜入鬼谷洞,曾和王栩是同门,只是没多久,他就回了卫家,又进入了军营。
天下一统后,两人曾在长安把酒言欢,还一起畅想过盛世太平的长安是什么样。
只是他们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大晋的气数太短了。
燕昭转动眼珠,再次看向奚云,眼底藏着的情绪,只有眼前人能懂。
他知道,眼前这人,如他一样。
奚云反握住燕昭的手,温声道:“我来迟了。”
这句话一如当年。
当时王栩出山,见到兵败后的卫昭,拉住他的手,说得也是这句话——我来迟了。
燕昭喉头哽咽,差点没绷住,他急忙按住眉心,长舒口气,压下情绪。
“走,先生随我回城,你我今夜促膝长谈。”话音刚落,他立马咳了声,改口道,“夜里不行,白天长谈便可。”
奚云听后哈哈一笑,拍着燕昭的肩道:“你呀你。”
来之前,他就已经了解过了燕昭如今的情况。
他凑近身,笑着问:“怎么突然想起要找个人了?”
燕昭蹭下鼻头笑了声:“我也是正常男人。”
他自然有男人该有的需求。
一行人说着笑着往城中走去。
何遇跟许平跟在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为此都觉得有些怪异。
就连公西佐,也不由得皱眉。
燕昭并没刻意压制自己对奚云的情感,很熟稔地拉着奚云走在前面。
他这个位置,根本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就像当时他一睁开眼醒来,他就一直是按照自己的行事准则在做事,并没有去模仿原主。
直到现在,也没人对他提出过怀疑。
谁敢质疑他,除非不要命了。
……
午饭后,苗兰到军所找薛超商量囤积小麦一事。
要不了多久便该收小麦了,她打算多购置一些小麦。
因为小麦比稻米更适合作为军粮,一来是容易充饥,二来是做成成品的面食更易于行军途中携带。
吃饭的时候她就跟燕昭提过这件事,燕昭让她来找薛超商量。
薛超是辎重营校尉,也是督粮官,募军屯粮等事宜,皆由他在管理。
军所后营,苗兰跟薛超以及辎重营其他几位将领,大家一起商讨着购买军粮的事,从哪些地方购买,要花多少钱,如何押运护送,买回来如何安排等。
商定完,都快到黄昏了。
苗兰站起身道:“后面的事就劳烦薛校尉了。”
薛超拱手道:“夫人言重了,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苗兰笑了笑:“薛校尉还是像以前一样,称我为苗姑娘吧。夫人这个叫法,不太合适。”
她和燕昭毕竟还没成婚,两个人只能算是谈恋爱,男女朋友关系而已。
“这……这不合适吧。”薛超道。
苗兰:“我跟燕昭并未成婚,你们叫我‘夫人’才是不合适。”
回署衙的路上,苗兰就在想称呼的问题。她决定和燕昭说一声,让大家还是别叫她夫人。
一开始只有那几个贫嘴的人叫她“夫人”,她只当是开玩笑,没有刻意去纠正,否则显得上纲上线的不太好。
然而现在全军将士,上到将领下到普通士卒,都称呼她为“夫人”,这就不太合适了。
她自己听着也不太舒服,很别扭。
苗兰回到署衙时,见燕昭在前厅议事。
正事要紧,她这点事不算什么,纠正称呼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不急于这一刻,因此就没去打扰他。
她换了身衣裳,把头发挽起来,绑成一团固定在脑后,去了后院厨房,洗手做饭。
前不久她新腌制的皮蛋已经好了,剥掉蛋壳,晶莹剔透的蛋白上有着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