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要说狠也确实狠,所用之计称得上阴狠毒辣,但他确实又是真心在救世。
暗暗叹口气,苗兰目光平视看向前方,他们是往东走,迎面正好与朝光相撞。
她半眯着眼,被光刺得不敢全睁。
公西佐一手背后,一手摇着扇子:“法家言‘以杀止杀’1,此行用在乱世亦不为过。大乱之世,唯有狠戾杀伐才能换来太平。”
苗兰赞同道:“军师说的在理。”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历来太平盛世的背后,都是累累白骨。”
公西佐一怔,笑了声:“姑娘所言极是。”他伸手,扇子朝前点了点,“前面就快到了,听周兴说,就在东街巷子口,临近东城门的那家铺子。”
苗兰笑道:“不急,慢慢走过去,就当欣赏街景了。”
一边走,苗兰一边四处看。
荆州不愧为鱼米之乡,天下之粮仓,历经多年战乱也掩盖不了其繁华。
走到东街,一眼便看到前面一家叫“王记鱼糕铺”的门前,坐满了食客。
公西佐道:“就是这儿,王记鱼糕铺。”他拿扇子挡脸,神神秘秘的对苗兰说,“周兴说这家铺子已经传了三代,掌柜的他爷爷名字就叫王记,爷爷辈开的食铺,也不知到了孙子手里手艺会不会缩水?”
苗兰噗嗤笑出声,她咳了声,郑重道:“有可能。”
因为她就是。
她爷爷是专门做流水席红案的,什么红烧肉、酥肉、糟肉、蒸碗等皆不在话下,动作麻利刀功又好。
然而到了她这里,别的不提,光刀功就没法比。
说话间,两人来到食铺前,然而位置都满了,他们两人站着等了片刻,其中一桌吃完走了,他们赶紧坐过去。
公西佐举止儒雅,动作很轻的提了提衣袍,缓缓坐下,温声道:“给我们来两份鱼糕汤饭。”
小二忙应下:“哎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白布往肩上一搭,他麻利的转身进了铺子。
食铺掌柜的和小二都没认出公西佐的身份,只当他和苗兰是出来吃早食的富户之家。
因为公西佐来荆州时,这里已经平定了,他一来便进了署衙。
“小王,来一大碗鱼糕饭。”又一个客人走了过来,一掀衣摆坐在了苗兰他们对面桌。
旁边有食客在等着鱼糕上卓的功夫,跟身边人讲解道:“王记的鱼糕是整个荆州城最好吃的鱼糕,鲜香嫩,任何一家都比不上。鱼肉选的是洞庭湖的青背鞭杆肚,猪肉用的是长阳深山的野猪肉……”
话没说完,他的饭到了,那人瞬间收了声,笑嘻嘻的赶忙拿起筷子吃饭。
苗兰偏头看了眼,浓白的鱼汤泡饭,上面铺着晶莹剔透、色如羊脂的鱼糕片,顶端点缀着少许碧绿的葱花。
鲜浓的香味顺着晨风飘散,周边的食客们全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没一会儿,苗兰和公西佐的鱼糕饭也到了。
“香!”公西佐放下扇子,由衷地赞了声。
苗兰早就饿了,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糕吹了吹,小口咬上一口。
确实很好吃。
清香滑嫩,吃在嘴里慢慢咀嚼后,又能感受到绵软的弹性,一口吃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吃完早食,苗兰跟公西佐从东街绕去西街,再从西街返回署衙。
两人一起回到署衙,正好聂羽有事来找公西佐。
看到苗兰和公西佐在一起,他不由得惊了一瞬。
公西佐温和地笑着解释:“先前我对不住姑娘,今天便请姑娘去吃了一碗鱼糕饭,算作赔礼。”
苗兰点下头:“军师没事的话,我便回后院了。”
“姑娘且慢。”公西佐连忙叫住她,“确有一事需要姑娘帮忙。”
苗兰微笑道:“何事?”
公西佐转脸看向聂羽:“荆州军里可有能用之人,聂将军选了多少出来?”
聂羽道:“还没开始选。”
入城后,原本过两日就要选的,然而一直有事,便给耽误了。
公西佐道:“那就从现在开始选吧。从你手中挑出八百精兵,一对一与荆州军过招,再让我军校尉以上的人,全部到演练场集结。”
说罢他又看向苗兰:“今天得劳烦姑娘辛苦一天了,中午做几桌席面。”
苗兰懂了:“好,我这就把火头军的几个主厨叫来。”
公西佐很欣赏她的一点就通,笑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我们拿下荆州,不仅要安抚百姓,还要安抚军心。要让荆州军明白,跟着主公比跟着汉阳王更有希望。于将士们而言,尤其是底层的士卒,这份希望除了财帛和女人,热腾腾的烟火气才是灵魂。他们参军入伍,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吃饱穿暖。”
苗兰笑着接话:“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媳妇孩子热被窝。”
公西佐哈哈直笑:“姑娘是个通透之人。”
他接着又对聂羽道:“挑剩下的普通兵,暂且并入辎重营,之后再派一部分人去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