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地人来说,雨天比晴天还常见。每逢台风登陆,暴雨倾盆,狂风大作,全市都要停工停学。有些民居的房顶不够坚固,被台风掀翻也是常有的事情。
陆平挤上公交车时,正巧听到邻座两位阿公在闲聊。
“早上天气预报说,台风快到了!这都秋天了,怎么又挂起台风?”
“秋天挂台风也不少见,我给我囡打了电话,她家住市里高层,窗户大,我让她注意些。”
“也不知道会不会挂过来,上次防雨防洪搞了那么久演练,我儿子是辅警,忙活了一周,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台风直接在海上散了!”
“散了好啊,还是散了好啊……”
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一中,陆平跳下车时,雨又大了一些。
他把裤脚挽到膝盖,在运动鞋外套了两个塑料袋,走起路来塑料袋一阵乱响。丑是丑了点,不过这样就不会打湿鞋袜了。周围和他差不多打扮的男生还有很多,女生比较矜持,她们小心翼翼地举着伞绕着水坑走,严重拖慢了进校的速度,导致校门口“大堵车”。
等到好不容易冲进教学楼了,收伞的人群又挤成一团。
性子顽劣的男生化身“骑士”,把雨伞当做佩剑,雨伞上滴答的水珠被他们想象成从剑锋上洒下的血水。他们用“剑”你捅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可惜他们的交锋持续不了几回合,就被教导主任发现,临去办公室写检查了。
陆平拿的是一把折叠伞(当然不是艾莎的),普普通通的深蓝格子,伞骨轻便十分耐用,据说年纪和陆平差不多大。
班主任不允许雨伞进班,于是所有人都把雨伞撑起来晾在班门口的走廊上,各色的伞面撑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陆平放伞时,沈雨泽也到了。
他带了一柄直柄黑伞,伞面宽阔,伞骨细密,乍看很低调,但撑开后会发现在伞面正中印了卡宴车标,伞面内侧还是正红色的!
陆平:“……你好骚哦。”
沈雨泽挑眉:“给你个机会,重说。”
陆平仰头:“沈少爷,你炫富也要讲点基本法吧,居然连一把伞上都印着车标,怕别人不知道你多有钱吗?”
沈雨泽面不改色地把伞撑开,与陆平那把陈旧却好用的老伞放在一起。“在车里随便拿的,有没有logo又不影响它挡雨。”
两人正说着话,陈妙妙同学高昂着头,迈着方步走过来,然后唰啦一声撑起了她的伞。
整个伞面都印着经典的棕黄格子,若是熟悉奢侈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品牌。可惜陆平是个“土人”,什么棕格子黄格子的,和他的蓝格子雨伞没区别嘛!
眼见陈妙妙拎着她的bbr雨伞左晃晃、右晃晃,陆平很好心地问:“陈妙妙,你是找不到地方晾伞吗,可以放到我们这边挤一挤!”
沈雨泽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雨伞又往陆平的雨伞旁边踢了一脚,让两把伞挨得更紧一些,然后说:“这里没地方挤了。”
陆平:“?”
陈妙妙:“?”
最终,陈妙妙在伞群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c位,可以展示她的bbr雨伞了。
三人走进教室。
明明是大早上,但教室里却开着灯。窗外天阴得可怕,小雨渐渐转大,下个不停。
陆平和沈雨泽回到他们的座位,见雨下这么大,陆平有些不放心,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提醒她不要卖了,早些回家。
“妈,台风可能要来了,你赶快回家吧,把家里窗户都关上,车也推到一楼。”
“放心吧,我已经到家了,在和你爸检查门窗。”
母子俩对话用的是当地方言,音调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还夹杂着很多鼻音,落在北方人耳朵里就像是另一种语言。
沈雨泽听不懂,但他很喜欢听陆平用家乡话碎碎念。
陆平挂断电话后,沈雨泽问他和妈妈说了什么。
陆平:“就告诉她台风要来了,让她赶快回家,别出摊了。”
“……台风?”沈雨泽愣了一下。对于生长在北方平原的他来说,台风是一种仅仅存在于天气预报上的气象,他看向窗外的阴云,“这是台风雨?”
“对呀!”陆平点头,“周末就发了台风预警,今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你没注意吗?”
沈雨泽确实没注意。
因为这个周末,他家里被另一道台风席卷——他的母亲邓虹又在“发疯”了。
原因很简单,经过邓虹这段时间的探查,她发现丈夫的情人王诗雅之所以秘密回到椒江,是因为王诗雅怀孕了,要回家乡安胎!
十八年前,邓虹凭借着她年轻的身体和惊人的美貌,成为了第三任“沈夫人”。婚后这么多年,虽然沈国宁依旧在外彩旗飘飘,但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踏进沈家一步。
邓虹以为自己可以笑到最后,成为最终赢家,却没想到当她容颜老去时,她的丈夫再次有了新欢。
她疯狂的给远在椒江的儿子打电话。她明明外表清冷、气质高雅,所有见过她的人都称赞她犹如仙女,但无人知晓,这位仙女口中却能吐出最下三滥的咒骂。
“王诗雅那个j人,沈国宁都快七十岁了,每次上床都要吃药,她才二十多岁,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哄得他去医院采精!我找人查过了,她试管做了好几次都失败了,这一次是找国外的医生做的,好不容易保住了,回家乡安胎……”邓虹歇斯底里,“她想要什么当我不知道吗,她不就是想当沈太太吗!”
“那就给她啊。”沈雨泽在电话里打断母亲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和沈国宁离婚,她想当沈太太就让她做。”
“你在说什么傻话?”邓虹怒吼,“妈妈这是为了谁,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和你父亲结婚时,他在婚前协议上做了手脚,我离婚后一分股票都拿不到,只能拿到每月几万块的赡养费和一套别墅而已!”
“……几万块的赡养费和一套别墅,已经超过这实际上的很多人了,更别提你保险柜里的珠宝和古董,这些作为他对你的赠予,你是可以全部拿走的。”沈雨泽指出,“而且,即使你分不到太多财产,我作为他的婚生子,我成年后就可以拿到一部分不动产和股权。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脱离沈家,靠自己生活。”
邓虹气疯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唯一的儿子不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现在……现在居然还想让她离婚!那她这十几年来的付出都算什么?她牺牲了她的事业、她的美貌、她的爱情,难道只是为了成为一个离婚后拿着赡养费的女人吗?
电话里,邓虹转而开始用那些污言秽语咒骂自己的儿子。她和他是母子,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但她的那些话,就像是台风过境时的骤雨狂风,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剌过。
整个周末,沈雨泽都在疲惫的应付家中的“台风”,自然无暇顾及窗外的自然景象。
现在,沈雨泽望着教室外的风号雨泣,渐渐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