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希尔将圆坠和骑士勋章一同递过来,克拉看了一眼,只从他摊开的手心中拿过前者,用指腹擦擦干净。
克拉抬起头,希尔的眼睛像往常一样看着他,是沁人心脾的嫩绿,瞳孔像两颗小黑扣子似的缀在正中。握住的他的那只手也是普通人类的手,骨节不怎么突出,皮肤也很光滑,似乎刚刚骇人的猫眼和嶙峋怪手只是错觉。希尔弯腰从地上捡起常穿的那件黑衣服避开伤口裹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后颈,克拉一阵眩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密集的伤口,好像流太多血了。伤口边缘都是抓痕指印,刚刚和一群人的扭打让某些血肉翻了出来,甚至隐隐看得到深处相连的粘膜和骨头。
“希尔,这里有点冷。”他觉得又累又困时不时打个寒战。
梅塔公爵终于猛吸一口气,从窒息中缓过劲儿,开始剧烈的咳嗽,他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希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伊本失去血色的脸终于随着梅塔一声声喘咳恢复了正常,他扶起公爵坐回椅子上,所有亲卫都手忙脚乱地穿上盔甲捡起自己的佩剑指着希尔和克拉,却无人敢上前。
希尔一脚踢开了石室沉重的铁门,带着克拉走出去,尽头便是通向地面的阶梯。
克拉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上阴暗潮湿的石台阶,中途希尔忽然停住,克拉从侧面探头,看到一个只到希尔胸口高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折好的白色衣衫。
希尔转过头的时候,阳光从斜上方落下来,给了克拉冰冷的皮肤一点温度。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克拉在心里默默对这个善良的姑娘说了句抱歉,毕竟他们是这样一身血污衣衫不整的狼狈像。
黑暗里,克拉看到好多门,每一扇门后都是不同的世界。他们眼神轻蔑都在重复着一句话:小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
克拉原本也没有自诩聪明人,但总也算个正义,优雅且足够强大的人。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有头无脑,他明明什么都不了解,一直自以为是活在自己平静的小世界,仰头看到烟囱口大点的一片天空就以为那是全部了。他甚至偶尔会以一副强者的姿态,去怜悯扶助那些他所认为的弱小,其实他跟所有人都一样,远离时局,拒绝纷乱,无知且傲慢。
睁开眼睛,克拉躺在自己的床上,枕头里塞着晒干的花瓣,淡淡的香气按摩着神经,床边是失踪的父亲和那个给他送衣服的小姑娘。近距离看看这姑娘虽然身型娇小,可五官和曲线分明又是大人模样,酥胸半露在褐色布料外,穿的是很普通的棉麻。
“先生?您终于醒了!”女孩的声音总是清脆的,说完,姑娘转身跑出了屋子。
克拉想坐起身,却被父亲的手按住了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父亲像小时候他生病时那样,贴贴他的额头,搓搓他的手心,揉揉他的肚子。克拉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哪里不舒服。
他冲父亲笑笑:“我不要紧。”反手握住父亲皱巴巴的手:“他们说你被劫走了。”
克拉跟父亲说话的时候配合着手势,尽量字正腔圆:“所以你跑去哪了?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