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燕手一顿:“你不用管那么多。”
易淮忍不住语带讥讽地说:“那姓陈的不是很有钱吗?还是你怕他不高兴?”
“易淮!”何燕燕压抑着怒气,“让你别管你就别管,还有,一会儿见了面叫叔叔,别一口一个姓陈的,让别人觉得你没家教,听见了吗?”
易淮没忍住跟她顶嘴道:“我爸是罪犯,我当然没家教。”
何燕燕没说话,片刻之后,易淮听见她吸了吸鼻子。
他回过头,看到何燕燕泛红的眼圈时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刚才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气势顿时散了大半。
“我知道你怨我,你妈没本事,光每个月挣那点儿死工资,你爸欠公家的债我找谁还?找你还吗?你高中都没毕业,打算去工地搬一辈子砖还是去餐厅端一辈子盘子?”何燕燕的嗓音并没有因为泪水而软化,她抬起眼睛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袖口蹭上了一道晕开的粉底。
易淮没见过这样的她,他记忆里的何燕燕是那种不太像妈妈的女人,永远画着漂亮的妆打扮得跟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样,何燕燕在家万事不操心,从小到大饭都没给他做过几顿,都是给钱让他去外面吃,她去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会走错班,但绝对能把美容院和商场的构造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她却一脸冷静地质问他易正臣欠的债怎么还,再不复从前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天真。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易淮沉默地看着何燕燕那张跟他有七分像的脸被照亮,隆隆的雷声穿越云层,他开口的时候喉咙是干涩的:“……我不跟你们住行吗?”
这就是让步了。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但至少还是母子,何燕燕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她停了一下说:“送你去寄宿。”
下楼的时候何燕燕拎不动行李箱,易淮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俯下身拿了过来。
他已经比何燕燕高一个头了,遇到这样的变故却还是只能依赖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天真的小姑娘变成冷静权衡利弊的女人。
易淮是第一次看见陈远新,他坐上后座的时候感觉到对方从后视镜里用审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随后评价道:“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不算招呼的招呼。
易淮余光瞥见何燕燕有些紧张的眼神,显然是怕他不给面子,把气氛闹僵。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何燕燕便很快地把话头接了过去:“大家都这么说。”
易淮听得出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陈远新没跟他多说话,想必是觉得不需要讨好他,易淮在那种心境下也很难主动去迎合对方,幸运的是陈远新手脚还算利索,很快就给他办了转学手续,而且送他去的是远川的市重点五中,还是领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