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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59分。
醒狮堂猎场的所有参与者都集中在了院子里。
萧怡本来很紧张,但握起画笔时,心就静了下来,一边观察着狮子头另外一只眼睛的颜料层次,一边打着草稿,不一会儿,便胸有成竹。
一分钟后,东厢房是门吱嘎一声打开,赵老太太准时出现,在庭院里的人或打量或惊恐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缓迈入了醒狮堂。
与上次将笔直接塞在颜格手里不同,这一次她安静地站在萧怡背后,看着她一点点蘸彩上色,画出均匀完美的眼睛,甚至点上了一模一样的金箔。
某一刻,狮子头动了一下,大大的双眼眨动着,轻飘飘飞起,落在离得最近的颜格和萧怡头上,两个人迅速成为了最熟练的舞狮者。
这一次的狮子比昨晚仿佛多了某种灵性,它摇头摆尾,无论是俯卧还是摇头,双眼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赵老太太,甚至还缓缓靠近,像只大猫一样蹭起了赵老太太的掌心。
赵老太太的眼睛始终耷拉着没有睁开,任凭狮子来回蹭动。不一会儿,她慢慢退了出去,回到庭院正中央、梅花桩阵前那张太师椅上。
民国赵家的辉煌画面再次如涌潮一般降临,这一次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有了质的提升。
颜格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彻底代入了赵家的南狮,他感到自己也曾登临九重桩阵,也曾引得万人空巷……因此,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赵家后来的寥落。
“赵小姐,您也知道这时局……哪家有闲钱请舞狮班子。”
“这就是民国时那个南狮赵家喔,怎么破落成这样啊。”
“妈,你就别守着那狮子了,老院子连个暖气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您说什么呢……现在哪儿还有人看狮子呀?”
后来的三十几年,醒狮堂里长大的最后一批年轻人奔往了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只剩下赵老太太一个人。
她有时也会打开时不时横着几排雪花点的老电视,看着电视台上联欢晚会的狮子,笑眯眯地吃着半凉的饺子,自言自语地摸着半成品的狮子头。
“佢哋舞得唔赖,可系都冇咱们家嘅好(他们舞地不赖,可是都没有咱们家的好)。”
可嗡嗡的大型工程车带着金钱和钢铁森林来了,它们来得毫无征兆又理所当然。
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的地产经理说了一堆赵老太太听不懂的话,便急急奔赴去了下一家。
邻居们唾沫横飞,带着满意的拆迁补偿离开了,只有赵老太太守着偌大的醒狮堂,看着巨大的机械臂日复一日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