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布揭开,其实已经是一尊很美的作品,人体的整个形态都在传递情绪,不用去刻意说明,看到作品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它的表达,就这一点来说,它已经比冷峯以往的所有作品都要好。
冷峯自己也能感受到,他静静地站在它跟前看了好一会,越看它,他心里的温柔越多,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往的那些作品,他很清楚哪个角度还不够好,要用什么手法和技巧去完善他,像是一种不经过大脑就能得出的结论,是他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用另一种话说,他从未爱上过他的作品。
他能给出均衡的,90分的东西,但也止步于此。
这天夜里,冷峯花了三个小时,只给作品做了很微小的调整,也许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但他自己能感觉到,到这地步,这件作品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在他眼里都是不同的,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敏锐过。
但还是没有完成,冷峯并不着急,今夜就只能到此了,他重新给它盖上盖布,清理完工作台,洗干净手后上了楼。
冷峯在卧室门口站了会,别冬还在睡着,他走到别冬的床前,蹲了下来,别冬面朝他的方向睡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半张巴掌脸露出来。
天色已微明,朦胧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看得见别冬英气的,利落的少年人线条,眼皮薄薄的,闭着的时候似一道水波纹,而睫毛纤长,皮肤跟北方的雪一样,冷峯的手指几乎触碰到他的脸颊,却停住,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抚摸着。
眼前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冷峯怔了下,不知道别冬什么时候醒了。
别冬见着蹲在他面前的冷峯,没被惊到,只半张着眼,哑声叫了声:“峯哥,你醒了?”
冷峯没说自己还没睡,落了手,稍微有些不自在,却在两人的对视中,这点不自在很快散了。
“嗯。”冷峯说。
别冬看着他,眼也不眨,没睡醒的状态有些懵,冷峯突然问他:“小冬,你真的要走吗?”
他指的是离开梨津这回事,在这朦胧的清晨,他问得突如其来,没有前因后果,而别冬竟然听懂了,他定定看着冷峯好一会,而后很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