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秋没有理会裴声的沉默,继续带着压迫的语气说话:“我知道你不是贪图势力或者金钱的人,你答应他,大概是因为他真的让你开心感动,得到了一些慰藉。但是你应该知道,夏之旬是个把恋爱当消遣的人。他在你面前怎么说,在别人面前也会怎么说。他告诉你的话,曾经也告诉过别人。”
裴声错开夏之秋如炬的双目,说不出话。他现在脑子很乱,被太多疑问环绕。李湫为什么又开始针对他?夏之旬又怎么会和她有联络?他想不清楚事情是从哪一步开始脱离他的掌控。裴声又陷入了熟悉的恐慌感中,但尽量平静地说:“之秋姐,我刚回来,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可不可以让我和..他先谈一谈?”
“没必要,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全都可以告诉你。”阳光愈发刺眼,夏之秋看着眼前的男孩,掏出了墨镜戴上,“夏之旬为你和一个叫做左应宸的人打架,把自己折腾到警察局,好巧不巧,他刚好就是李湫的未婚夫。李湫出于某种原因记恨你,于是在你们学校的论坛里给你泼脏水,结果被夏之旬找人压下去,吃了哑巴亏,气冲冲地拿着偷拍你们的照片去找亲哥说理。而李家和我们一直以来都不对付,这些照片被李英看见,成了他拿捏我的把柄,他威胁我要把照片公开出去,后果就是我和其他人一起费心布的局化为乌有,反而还陷入了不可控的风险。”
“就是这么个经过。事情也不复杂,但是我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夏之旬打架时候落下的伤,再比如他...”
\对不起之秋姐。\裴声无法再听下去,猛然开口,声音急促,拳头也紧紧攥着,“是我的错,我会负责处理好。”
“你只是个学生,能怎么处理?还有夏之旬,他也挺可笑的,居然说因为放不下你而想推迟出国的时间。”夏之秋哂笑,摇摇头,“他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明白,还要乐于助人,你说这是不是自不量力?”
“小裴,我没有戴有色眼镜看人的意思,同性恋不是犯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也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但问题在于夏之旬也能爱上女孩,我相信这你是知道的。既然这样,我怎么能看着他放着一条明路不走,反而把自己搞得浑身淤泥?”夏之秋觉得光说话似乎不太够,于是打开手机,滑动手指,找出了她给夏之旬和乔千里拍的合照:“你看,他们俩是不是更般配一点?乔家的独生女,现在就在美国读书。”
裴声抬眼去看,照片里夏之旬身旁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女孩看上去与他同岁,身姿挺拔,神采飞扬,他们一起笑着,拍照的地点是夏之旬的家,日期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
夏之秋收起合照,并未对这张照片的来头做解释,甚至觉得裴声误会了最好。
“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当初是因为信任你师姐才找你来给他补课,而且给了你超过市场价的报酬。你既然拿到了好处,就不该放任他拿人生当儿戏,不该让他因为你丧失对自己的规划和要求。你如果是真心对他,拜托你想清楚,他付出的和得到的究竟能不能成正比。”
“我爸年纪大了,整天为公司操劳,为儿女操心,身体也不好,这事儿我还瞒着他,而且我希望他可以永远都不必知道。”
“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决定吧。”
夏之秋走之前问要不要送裴声一程,裴声摇头,夏之秋关上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裴声紧绷的神经放松,呼出一口很长很长的气。他抬头看看头顶炫目的太阳,那是种近乎白色的浅金黄,没了惯常的温暖感觉,只剩下刺目。他看得眼睛发痛,快要流泪的时候终于低下头,然后然后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缓缓抱着膝盖蹲下来,试图解这道陷入死局的题目。
他很不安。虽然夏之秋的质问和怪罪是他早就在脑海里演练过千百次的场面,也告诉过自己不要怕,但现在他根本就无法从容应对。眼下这场风暴因他形成,但他却束手无策。如同蝴蝶效应一样,他在很多年前错误地煽动了翅膀,造成的飓风跨越年限,一直吹到了现在。始作俑者是他,可陷在漩涡中心的人却变成了夏之旬,还有更加无辜的夏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