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棠被这道近乎敷衍的答复惹怒了,指着他道:“你以为你是我叔叔身边的人,我就不敢罚你了吗?”他倏然转身,唤道:“尚英?你到哪里去了……尚英!”
他连唤数声,终于看见一行人从重重守卫中穿过,往病房的方向走来。然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并不是尚英,而是面无表情,连眼珠都透着冷意的何凌山。他竟然穿着一身礼服,不过领结不翼而飞,敞着领口,衬衫上甚至还有结成暗色的血迹。此刻的何凌山看起来就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凶犯,让咏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再愚钝的人偶尔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咏棠盯着对方衣襟上的血迹,竟然隐约猜到它的来历,喊道:“是不是你?”
愤怒暂时压过怯懦,咏棠几步并一步地冲到何凌山身前,将他往后一推:“一定是你害了叔叔,才让他受这样重的伤,是不是!”
随何凌山一起来的还有不少温家的干事,见状匆忙围拢上来,试图把两人劝开。但咏棠此刻被怒火烧得整颗心都在发烫,谁上前都被他踢到一边,根本近身不得。何凌山静静地任他骂了一通,直至咏棠气喘吁吁地止住声音,终于吐出两个字:“是我。”
见咏棠双眼大睁,张牙舞爪地想再扑上来,何凌山没有耐心再与他纠缠,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重重往墙边一甩一压,手肘横在对方颈后,压得他无法动弹:“我只告诉你一次,现在温鸣玉把所有的事都交到我的手上,我还要找出那个伤他的人,没空和你浪费口舌。你愿意陪着温鸣玉,就老老实实待着医院里,不愿意就滚回去,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现在我对谁都不想客气!”
这是咏棠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何凌山的身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找到,已被对方撇到一旁,跄踉了好几步才站稳。他丢脸又愤懑,有心想大闹下去,却见身周所有人都低头垂手,视若无睹地站着,就连许瀚成都没有动作。他们都是温鸣玉的亲信,现下摆出这副态度,显然是对何凌山那番话的默认。
一道莫大的惊慌骤然窜出心底,冲散了先前的怒气,咏棠在他们的注视下后退几步,没有叔叔在,他连质问这些人的勇气都没有。
第九十章
何凌山来了没有多久,等不到温鸣玉苏醒又匆匆离去。此时已是深夜,咏棠坚持要留下来看护叔叔。他守在病房外间,整个人都缩在毯子里,不是因为冷,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有多慌乱。
他也曾经历过一小段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岁月,那时他亲眼目睹父母死于歹人枪下,接下来的好几天连觉都不敢睡,一闭眼就要做噩梦,四周一静下来,他总疑心门外有脚步声。是温鸣玉让他遗忘了这样的恐惧,他害怕时可以找叔叔,孤独时也可以找叔叔。在咏棠的认知中,叔叔是无所不能的,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他想,对方永远都在他能找到的地方。
直至今天,咏棠才意识到,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叔叔,也可能会有离开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