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张训边说边看他表情,“您睡醒了再验收都行。”
从刚才吃饭的后半段到现在,他都下意识会观察老陈头的表情,试图分辨出老头的真实想法。
张训早就养成了看人脸色的习惯,猜人心思毫不费力,但此刻却施展不开。
也不知道是老陈头这老姜比他更胜一筹,还是张训心绪不定猜忌过多影响了判断,总之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陈头该笑该骂的和平时没差,搓着光头絮叨着陈林虎把他架出小院时的蛮横无理,又拍了拍张训的手背:“甭跟着了,你忙完也休息吧,今儿晚上吃的都不好消化,让虎子给你找点儿消食片胃药什么的备着。”
老头的手心有老人特有的粗糙温暖,张训不知道自己早没了的奶奶的手心是什么样,但想必也和老陈头大差不差。
天底下慈善快乐的老头老太太好像总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
“我胃哪儿有那么差,”张训笑了笑,“不都让您三天两头的粥给养好了吗?”
老陈头不吃他这套,又交代了几句,才带着耳机躺床上来盘睡前斗地主。
把卧室的灯关了又带上门,张训回到小院儿。
陈林虎已经把折叠桌收了起来,地上的瓜子花生皮用扫帚扫成一堆,正往簸箕里收拾,听见动静抬头看,小声问道:“可算躺下了?”
“嗯,戴着耳机打斗地主呢,”小院儿里落着月色,陈林虎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近,说的内容自然地透出亲昵,张训有种无法言说的舒适闲散,脸上的笑深了些,“骂你好几句,你也是,那么大劲儿架他干嘛,一把年纪经得起你这么颠吗?”
“他还拍了我好几下呢,”陈林虎脾气也不比他爷小,伸胳膊让张训看,“看见没,劲儿也不小。”
这爷俩没血缘关系,力气倒是隔着空气遗传了似的,一脉相承的大,老陈头气陈林虎说他年纪大不能干活,在陈林虎白皙的小手臂上留了几个浅浅的红印。
张训见陈林虎皱着眉绷着脸,忍不住乐,捞着他手臂搓了搓,还吹口气儿:“疼死你了是吧?行了,让老头儿出出气,出完了这不就睡了吗。”
哄小孩儿这套张训是改不了了,陈林虎从一开始的愤怒发展到无奈,现在竟然还有点儿享受,也不知道是成长了还是倒退,抓着张训亲他脸颊脖颈。
“看月亮吗?”陈林虎说,“去更高的地方看。”
刚才小院儿里热热闹闹的,与其说是赏月,倒不如说是聚餐,话题又有点儿揪心,俩人都没空看天。
张训的心底让陈林虎勾得发痒,压着他脖子搓搓他的虎头:“看,快点儿收拾,厨房还有菠萝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