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训擦头发的动作一下停了,犹豫道:“什么意思?”
“不是亲生的啊,”陈林虎不以为然,“我爸是我奶带过来的,她前夫病死的时候我爸还小,孤儿寡母的老遭欺负,我奶奶还被周围人说克夫,一气之下带我爸走了,在文化宫附近摆摊卖早点,才跟我爷遇见。”
“就跟陈大爷结婚了。”张训笑了笑。
“嗯,那会儿我爷家里不同意,一开始是觉得我奶带个拖油瓶,又没什么正式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又算命说她命硬命不好,反正就是瞧不上,”陈林虎解释,“我爷一概不理,扛着压力娶了我奶,俩人过得挺好的,家里人才慢慢儿接受,有段时间闹得挺僵的。”
那年代陈明理算是个标准的优质青年,铁饭碗,有文化,人也风趣,还写了一笔好字,会给广播站写文章,家里本来是要给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果事儿成了这样,当然气的半死。
尤其是那时候还相对思想保守观念陈旧,陈明理跟赵学敏的婚事够单位和家属区闲侃大半年的,家里人估计也觉得丢人。
张训心里唏嘘,又挺佩服老陈头,见陈林虎不像有什么抵触不抵触的,知道他从心里就是把老陈头当亲爷爷看,跟亲不亲生毫无关系。
“那你奶奶怎么没的?”张训轻声问。
“听我爸说是出门的时候遇到扒手,偷她钱包被她发现,急了就把我奶奶给推地上撞着了,”陈林虎想了想,“那会儿怀孕好几个月了吧,肚子都挺大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大人孩子都没了。”
张训哑口无言。
好日子没过几天,新生命也还没诞生,人却就这么没了。
命运真是不讲情面,一部分人仿佛生来就是受苦的。
“我爷伤心好几年,但我爸那会儿也不大,得吃饭上学,我爷还得撑着把他给拉扯大,”陈林虎说到这儿心里也不太好受,“也没再结婚,就一直到现在。所以我爸跟他呛呛归呛呛,我爷真发火了他就蔫儿了。”
“真不容易,”张训也叹气,把毛巾丢开,巴拉巴拉陈林虎已经干差不多的头发,掰着他脑袋让他向后仰,拿掉烟在他脑门亲了一口,“你爷是真疼你。”
陈林虎“嗯”了声:“他说过,人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自己要是认定了什么事什么人,就别半道改主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的都是虚的。”
这种话从老陈头的嘴里说出来,说服力特别足。
张训挠挠陈林虎的下巴,眼里都是碎碎的亮。
陈林虎仰着头,伸手把他按下来亲了一口,屋外的暖光充盈整个房间,陈林虎的声音很平静,很理所当然:“你在我这儿是实的。”
有时候张训觉得陈林虎是真有点儿轴,即需要他一天三顿饭地说喜欢,自己也得一天三顿饭加夜宵地说那些谁听了都有点儿害臊的话。
但张训每次听见,都还是会很着迷。
寄存了感情的话是最强的粘合剂,把他跟陈林虎捆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