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需要隐藏的感觉愈发扩大浓烈,不安和烦躁让张训费了半天劲儿才咽下嘴里的粥。
“可能因为有了更确切的议论目标,所以这种八卦传得更快更广,”陈林虎撂下筷子擦擦手,淡淡道,“老师也知道了,把我爸喊到学校聊了聊,放了我几天假。等我再回学校,又把袁预打了一顿。这事儿差不多就这样吧,方清估计是从袁预哪儿知道的。”
张训终于找到开口的方式:“你爸得气够呛吧?”
“差不多,我被勒令回家反省的时候他来接我,骂了我一路,”陈林虎说,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陈林虎回想起那个下午,他爸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他的那个眼神。
警惕,探究,狐疑,指责,恼怒,失望。
一连串儿的词让陈林虎惊讶的发现,好像如果他是,那他在陈兴业的眼里就是个错误。
这个发现让陈林虎如坠冰窟,他愤怒且绝望,甚至在这涛涛的情绪之下生出前所未有的自嘲。
那天他问陈兴业,如果我是,你想把我怎么办?
陈兴业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从此没在父子之间提起过,只是从那天开始,陈兴业对他的人际关系开始了排查,试图从里边儿揪出一个对象,又唯恐真有这样的存在。
张训看着陈林虎,看他年轻且对这个世界充满困惑的眼睛,心里起起伏伏,仿佛在孤岛上听到遥远的一声渡轮汽笛的鸣响,无端生出一丝诡异又歇斯底里的希望。
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走在钢丝绳上那样轻,那样不堪一击:“那你是吗?”
陈林虎猛地看向张训,神魂都跟着抖了抖。
同样的问题,但和面对陈兴业时的愤怒不同,这一次,陈林虎的心跳倏然加快,血液冲上头,冲得他找不着东西南北。
在高中的那几个月里,他对这个问题没有存在过一丝半点儿的疑惑,坚定不移地全盘否认。说穿了,他根本不理解人为什么会对他人产生感情上的弧光。
但此刻陈林虎看着张训的脸,脑内急速闪过的是火苗窜起的红,是张训脚踝硌过掌心的触感,是夜晚从身后环住他腰的那个拥抱。
他还不知道张训会不会把环他腰的那个动作当成是拥抱。
他希望张训当成是拥抱。
这念头电光火石间划过大脑,爆炸般轰平了陈林虎思维里的所有“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