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满应声,道:阿达应该不单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按照他的作案手法来看,他的心思也很缜密,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每一次作案应该都进行了预先的谋划。
赵尤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解剖的知识,哪里学到的那些反侦查的手段呢?人格分裂的人会分享主人格的智力和逻辑思辨能力吗?那这样的话,他还算是另外一个人吗?曹律真的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吗?那为什么阿达知道他的存在,曹律却不知道阿达的存在呢?
筱满把手机还给了赵尤,道:我在红枫住院的时候,住在我隔壁的一个病友问过我,他说,你知道吗,你晚上经常梦游。我说,我知道啊,因为我有时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病床上,有时候在厕所,有时候在天台,很奇怪的,要去我们那幢楼的天台一定要经过护士站,护士站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而且天台的门常年上锁,要开锁还得用撬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避开了护士的耳目,怎么撬开了门锁。然后我说,我也经常看到你梦游啊。那个病友就说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梦游。我说,那你有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自己睡下时在的地方,他说,对啊,但是我不是梦游,他说,我是人格分裂。他说,是医生告诉我的,我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起来活动,有时候他很想出来活动,就会逼我睡觉,有时候我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他也会趁机夺取我的身体的控制权。医生说,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不会是我了。我就完全消失了。
他还说,我觉得医生说得不对,说不定从一开始这具身体就是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的,我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个我,我的眼光还很差,看上了这么一具身体,不管怎么样,有身体总比没身体好,我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一直在互相打仗,互相争夺这具身体。
筱满舔了舔嘴唇,挠了下身下的竹席,低垂着眼睛:我问他,人格分裂和梦游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赵尤道:如果你是人格分裂,可能你睡着之后就没办法躲过护士,撬开门锁去天台了?
筱满的睫毛上下扇动,挠挠眉心,笑了出来,道:他说,梦游吃的是安眠药,人格分裂吃的是奋乃静,打氯丙嗪,我都三天没拉屎了,诶,你那安眠药能给我几粒吗?这身体我看真没什么好的,我多吃几粒安眠药我就睡死过去,这身体我就不要了。
赵尤靠着筱满坐着,不看手机了。他看着筱满。
故事说完了,回忆过去了,筱满无言了。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抬了起来,放在了嘴边,他轻轻地啃咬起了手指甲。
他的手指甲确实有些长了。赵尤摸出一串钥匙,找到挂在上面的指甲刀,握住了筱满的手。筱满一看他,手往回缩,人跟着抖了一下。赵尤把他的手往前拉了拉,轻声道:不要乱动啊,会剪到肉。
他小心地帮筱满剪指甲。他低着头,不敢乱看,他沿着筱满的手指剪出了一个圆弧,指甲飞出去了,赵尤一抬头,视线撞进了筱满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好黑,像黑洞,人类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破解的宇宙之谜,像洞穴,吸引人进去一探究竟,像黑沉沉的云层,吸饱了空气中的所有水分,即将下起滂沱大雨。太闷了,太臭了,也太热了,这屋里确实需要一场能冲刷走一切的大雨。赵尤说:要是下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