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抬手:到了晚上再说。她按摩起了太阳穴,一句话也没有了。赵尤把她送到宾馆,办了入住,陪她上了楼,他跟着进去正打算烧水泡茶伺候着,母亲一看到他提着电热水壶进了浴室,直接把他赶了出去,道:你去忙你的,我眯一会儿。
赵尤出了宾馆,上了车,立即打电话给尹妙哉。电话一接通,尹妙哉开门见山便问他:晚上六点是吧?
你去不去啊?
去啊,干吗不去,是得说说清楚,这事想来想去,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妈,她是空欢喜一场尹妙哉叹息着说道: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吧,别让她往后再有什么空欢喜了,上了年纪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赵尤说:我知道。
我没有抱着看好戏,看热闹的心态啊。尹妙哉赶忙申明。
赵尤笑了:我知道。
我当你是朋友才这么和你说的,不过你可能没把我当成朋友就是了。尹妙哉道。
赵尤忙说:我都看过你妈打你了,我们还不算朋友啊?
尹妙哉嗤了一声:朋友之间礼尚往来,那我今晚是不是会看到你妈揍你啊?
赵尤说:事情都像凶杀案一样简单就好了,结果最先出现,我们需要做的是探索原因,探索原因比预知结果容易多了。
尹妙哉高呼:那世界上还是少一些凶杀案比较好!!她道,你没头没脑地说这个干吗啊?她停了停,再说话时,声音突然离得很远了,她问着:拿到了吗?那我们走吧。
你在外面?赵尤问道。
对啊,我在红枫,来接筱满的,他来看医生,拿药。尹妙哉似乎在和筱满说话,是赵尤。
赵尤听到有人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不太确定那是不是筱满的声音,那声音像风,像蝉鸣,也像竹叶互相拍打的声音,还像身着宇航服的宇航员在无边无际的太空漂流时只能听到的自己发出的呼吸声。
赵尤把车停在了路边。尹妙哉又说:那我先挂了啊,晚上见吧。
电话挂断,赵尤趴在方向盘上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哪一秒、哪一刻开始,筱满不再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就像他莽撞地闯进他的视野,没有提前通知,没有任何预兆,他消失也消失地如此唐突,如此神秘直到上一秒,上一刻,听到他的名字,他才又想起他。瞬间,他又想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关于昨晚他坐在爱琴海404房间的浴室里,撑着脸,抓着头发抽烟时说的话。关于他说的谎也许就是因为他发现筱满对他说谎,而他痛恨谎言,因此对他失去了好感,就此下意识地选择遗忘了他可是他怎么可能痛恨谎言呢?他理解谎言,他不排斥谎言,谎言才是维持人际关系的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坦诚,真实,毫无保留,这些行为都被过誉了。没有人想要听真话,科学家也不说真话,他们只是描述事实。